第14章 埋在春天里
教堂的婚礼在极度的寒冷中演绎爱情的热烈。仿佛是一场梦。
远嫁到地球的尽头以北三百公里的小镇上。她以为爱情的温暖能够驱散极地的寒冷。可是，人生永远是真实而残酷的。
激烈的争吵以后，她推门出去，可是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可去。站在雪地里掩面哭泣，直到成为冰发雪颜，举目无亲。要么转身妥协走进有壁炉的屋子，要么冻死在冰雪里。
她嫁的这个瑞典男人是冰雕艺术家，所以，他处理一切的态度都是冰的温度。他用他的奇特性格吸引了她，却也令她的身心犹如极光一般的空寂。
这里没有泉水。只有冰雪融化的水，煮沸，有热气冒出来，她感觉自己的表情里有一丝微笑。把水倒在杯子里，轻轻拈起一撮茶叶放入水里，想起妈妈说的，不要用刚到沸点的水冲泡碧螺春，因为那会把娇嫩的茶叶烫伤。妈妈，这里太冷，没有沸点的水。
杯子里烟波浩淼，一片朦胧。第一杯茶汤几乎是无色无味的。第二杯才显出清澈的黄绿色，淡定而飘逸的茶汤。喝一口，眼泪流下来。以前根本不爱喝家乡的碧螺春，淡而无味的感觉，少女时代爱上咖啡的浓烈。现在，却想念这淡而无味的滋味。
骨子里的她终究不是喝咖啡的女子。所以，一如他听到《胭脂泪》一脸茫然，只是表示能够理解……能够理解什么？她黯然，其实你什么也不理解。理解，是一个瞬间，被她身上神秘的东方气息冲昏了头脑。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刘家昌和邓丽君唱的《胭脂泪》都很美，哀婉深情地旋律，绵绵情意催人泪。咖啡的香掩盖了她的碧螺春的香……
丰盛浓烈，对峙含蓄清淡。总有输赢。谁说爱情没有较量？就算爱情本身，没有较量，婚姻却是现实的没有硝烟的战役。同心同胆，就可联合作战一致对外。要不就是自相残杀，两败俱伤。
她是不愿意直接看到破碎的人。总想也许还可以修复。她的冰雕家就截然不同，他习惯了破碎，破碎就扔掉重来。所以，她带来的同心杯，在飞机颠簸得时候不小心碎了。舍不得扔，放在床头，看看也是安慰。用咖啡杯泡碧螺春，不对也只能这样。同心杯，其实很伤感的寓意：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她忘了是出自谁的口，但是常常会在梦里听到有声音念给自己听。
女人如花花如梦。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爱，是那么脆弱。一池碧水，一榭春花，一窗明月。干涸，褪色，消失……在瞬间就无影无踪。
儿时的朋友从网上给她发来一首歌，她一听就沦陷在这样的调子里：
还记得许多年前的春天/那时的我还没剪去长发/没有信用卡也没有她/没有二十四小时热水的家/可当初的我是那么快乐/虽然只有一把破木吉它/在街上在桥下在田野中/唱着那无人问津的歌谣/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留在那时光里/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这春天里……
她听到黑色的底子。云和树也都是颓废的绿色，完全没有春天的明媚。唱歌的调子也是嘶哑的沉郁的，像游弋在梦境里的人发不出的声音，并不好听，可她很爱听。
黄莺出谷，杜鹃啼血，都在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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