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断翅的蝴蝶
生日前一天,他发短信给她,说出了分手。她一日恍惚。
若是夫妻,他想走就走?纠缠的事务,繁琐的手续,父母的告知,小孩的抚养,财产的分割……把人活活烦死。倘若还有一丝余地,或者不着急另嫁与另娶,拖着时间也大概就有了缓冲的余地。说不定也就给彼此一个台阶,重归于好。就算不见得重归于好,也至少得过且过。
可是,他与她不同。只有爱,别的维系一概全无。而爱情,本来就是最纯粹而易碎的。烟花盛放,是绚丽迷乱后的荒凉。
她一个人在车里,尽情流泪。后来沉沉睡去。因为车熄了火,没有暖气,她被冻醒已经凌晨一点。生日已经来临,她把车开上高架,漫无目的。
一整天,她戴着墨镜,不是为了装酷,而是因为眼睛红肿。她在ZIPPO打火机专柜流连,决定给自己买礼物。爱上他以前,她抽烟。后来他不喜欢,她居然戒了。可是,现在他们已经分手了。她可以为自己买一堆ZIPPO打火机。
她看来看去,贰拾几个款式,只有两种系列:不同的“心”和不同的“十字架”。心,是祝福。十字架,是哀悼。加在一起,是祈祷。她觉得,自己需要这三个象征。
从前就喜欢清一色的都是旧旧的古银系列。这种黯淡的光泽,令她很有安全感。每当崭新的物件,散发出鲜亮的光芒,熠熠生辉的感觉反而让她陌生与局促。她想起来他与自己正相反,他喜欢鲜亮的富丽堂皇的物件,感觉旧的物件有发霉的气息在里面。原来,他们又很多两端的极致,只是被爱迷乱的时候,什么都可以忽略。
铁锈红的十字架,摩挲手感的小小雏菊,浮雕式的罗马字体“爱你,天长地久”写得犹如碑文,丝毫没有恋爱的气息,恰恰是符合她今天的心境。
天长地久?许愿而已。她相信他爱她的时候是真心的,可是没有想到后面坚持得艰辛。渐渐地,累了,倦了,放手了。
他点燃了她。她的心口也被烧灼。疼痛,并非忍受不了。忍受不了的,是他的突然转身离去。于是,她完全被掏空,失魂的躯体,麻木地存在。
傍晚,躲在日本小餐馆的角落。电话打给家里骗妈妈说,有人为我庆祝生日要晚归。及时收线,怕妈妈听出自己的哭泣。要了清酒,今晚,怎么庆祝?
邻座的男人与女人一起吃饭,言语不多,却透出几分随意而默契。空气里有煮沸的玄米茶的香。这香气令她泪流满面。冬天的午后,倘若阴雨。他必定端来这暖暖的茶。清茶清饮很有格调,可是他抱她入怀,让她闻茶里的稻谷香——这是生活的味道。还记得,在家里的时候,他们喜欢穿中式棉袄,软软的非常舒服,腰身滚圆好不可爱,感觉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俨然老夫老妻的模样。虽说,人生的千滋百味,不要害怕品尝,但是在苦涩中回忆青涩,一路走来,突然身边空了,终究觉得莫非一切本是过眼云烟?
她坐在角落里抽烟。火苗窜起来,火红中夹杂一抹幽暗的蓝色,鬼魅地闪烁跳动着,变幻出一只断翅的蝴蝶。
可是点燃什么呢?烟?生日应该是要点燃蜡烛的。然而,没有蜡烛。没有庆祝。
有我,有你。可是没有了你和我!
蝴蝶飞不过沧海,有谁忍心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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