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众人屏气凝息，多数人感受到了那股针锋相对的巨大暗流。
孔衍立于大殿之上，傲慢而疲懒，对长孙无忌明嘲暗讽，对皇帝陛下亦是轻讽慢待。
这本是寻死之道，可殿中大臣却发现，他们的皇帝陛下脸黑如铁却又引而不发，似乎具有极高的涵养。
这让一些善于察言观色的官员，心中诧异，在第一时间将孔衍列为不可招惹之人。
长孙无忌默然不语，眉头时蹙，孔衍对汉高祖刘邦的评价堪称无懈可击。
事实上，他想的更多，隐隐觉着孔衍拿刘邦跟李世民并列千古第三，并不仅仅是嘲讽渭水之盟的耻辱。
刘邦死后，吕后专政！
甚至汉之一朝，外戚的势力都不曾消失过！
如今李世民独宠长孙氏，长孙家族权势滔天，刚刚才出现长孙顺德贪污赈灾款一案，若这时再将话题扯向外戚弄权……
李世民见自家大舅哥沉默不语，一时诧异，略一思忖，他便明白长孙无忌在顾忌什么了。
“观音婢又岂是擅弄权势之人？”李世民暗自摇头，也理解大舅哥的顾忌，想了想还是没继续为难他。
“这话…是你自己想的？”李世民看向孔衍眯着眼问道，余光瞥了眼殿中的孔颖达。
孔颖达很无辜的眨了眨眼，心说我可总结不出这样的话。
孔衍略沉吟，说道：“教臣历史的一位老夫子说的。”
“能总结出这种话的，应该也是位德才兼备之人。”李世民感慨了句。
“他死了。”孔衍直接回道。
李世民面色一顿，脸颊忍不住抽动。
“行商还要学历史？”李世民半眯着眼问道。
孔衍眉头拧了起来，九年义务教育什么不学？
暗自鄙夷一番后，淡淡道：“陛下以为，行商要学什么？”
李世民不说话了。
他一大唐皇帝，日理万机，又怎会去关注商人都在学习什么？
“老夫倒是好奇，执戟郎都学了些什么，能将生意做的这般大？”
房玄龄轻笑着问道，眉目间带着些许好奇之色。
孔衍转身看向房玄龄，挑眉道：“房仆射是想我在这里讲一讲商贾之道？”
“有何不可？”房玄龄问道。
“倒是没什么不可，只是……”
孔衍瞥了眼大殿其余大臣，轻笑道：“此地乃是议政大殿，上有皇帝陛下，下有文武百官，整个大唐的运转都在你们的掌控中。”
“我本以为朝议上谈论的应该都是国之大事，可没想到仆射大人竟然会对小小的商贾之道感兴趣。”
“……”
房玄龄不问了。
李世民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今天让孔衍上殿确实有些儿戏了，而且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没你的事了，下去吧。”李世民冷声道。
孔衍舒了口气，冲李世民拱了下手，说道：“臣告退。”
话毕，他迈步走向大殿侧门，走到侧门前，他停下了脚步。
“陛下刚刚问臣，行商为何要学历史。”
李世民皱眉，淡淡地看向孔衍。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孔衍的身影消失，大殿一片寂静。
李世民双眸闭合，脑海中依旧回想着孔衍的声音。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
出了大殿的孔衍，并未继续尽忠职守，顺着走廊一路向前走去。
他嘴角勾出一个轻微的弧度，露出几分嘲讽的笑容。
“想要我的银子，还想让人羞辱我，哪有这么好的事？”
走了一阵后，孔衍停下了脚步。
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在皇宫里该干些什么。
他现在的情况相当于是被李世民给软禁在皇宫里了。
这很好理解，既然暂时杀不得，也放不得，自然要先囚禁起来。
而通过那一晚长安大火的情况，李世民应该找不出比皇宫更安全的囚禁之所了。
“孔公子，您要去哪？”
就在孔衍不知该走往何处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太监王德，身后还跟着四个小太监。
孔衍回头，耸了耸肩，道：“我也想知道，我该去哪？”
王德走到孔衍身侧，苦笑道：“陛下原本是想让孔公子每日在议政大殿侧门前值班两个时辰，但考虑到孔公子向关中灾民捐赠五百万两白银，有恩于灾民，故此免除了公子值班之苦。”
“哦？那他想让我做什么？”孔衍挑眉问道。
王德面上露出一抹怪异，道：“公子在宫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嗯？”孔衍眯起了眼。
“不过必须有人陪着，而且若是陛下传召，要随叫随到。”王德连忙加了一句。
“不能出宫？”孔衍问道。
王德想了想，道：“陛下昨日说过，孔公子每月有一次出宫的机会。”
“这样啊。”
孔衍低眉思索，想着应该是自己刚刚在大殿上的表现起了点作用。
“今天是你陪着？”孔衍抬眉问道。
王德点头，说道：“今天是由老奴陪着，给孔公子介绍下宫里的规矩和礼仪。”
孔衍想了想，又问道：“我若需要人办事，能指挥多少人？”
“这个……呵呵，陛下没交代过。”王德笑的有些勉强。
“这样啊，那走吧。”孔衍吐了口气，道，“太极宫没什么好巧的，我想去掖庭宫看看。”
“咳咳咳…”王德咳红了脸，大惊道，“不可。”
孔衍眯起眼，问道：“为何不可？”
“这…男子怎么能进后宫？孔公子，您就别难为老奴了。”
“刚刚是你说的，我在宫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孔衍淡淡道，“难道后宫不是宫？”
“这……您要是执意想去后宫，老奴需先禀报陛下。”王德老脸有些黑了。
若是他领着男人去后宫，估计上面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孔衍嗯了声，道：“告诉他，我想去见皇后娘娘。”
“你还真要老奴去通知陛下？”王德惊呆了。
“废话，这太极宫有什么好看的？”孔衍哼了声，左右瞧瞧找了个石墩子坐上去。
“快去快回。”见王德呆愣当场，孔衍不耐烦的催促了句。
“呵呵…老奴这就去。”
王德深深地看了孔衍一眼，跟身后的四名小太监吩咐了句，紧接着迅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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