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宁平侯设宴,还邀请了城内其他官吏一一介绍给徐射认识,其中自然包括原来驻军中的校尉和副尉。宁平侯与旁人去说话的时候,徐射略略和那些文官聊了聊,大致了解了城内情况,其中有个自视甚高,因着徐射是被贬来此地,故对徐射爱答不理,同僚几次悄悄拉他衣袖都装作不知道。徐射并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爱好,所以他便叫来了都尉和校尉前来问话。
校尉名叫袁赤青,副尉名叫邱棠,二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性格皆是豪爽,对徐射亦是尊敬景仰,由此三人谈得很是尽兴。
袁赤青仰头喝了一大口美酒,随意擦了擦唇边溢出的酒液,道:“将军无需理会那种装模作样的人,那种人也就在这种时候牛气一点,倘偌敌军进攻,他怕是早就被吓瘫了!”
徐射笑道:“我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那就好,那就好。”袁赤青连声道,而后亲自给徐射斟满了一杯酒,犹豫了一会,小心翼翼道:“我和阿棠一直都很敬重将军,将军年纪并不比我们大多少,却已有了如此成就,我和阿棠原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将军的,没想到今日竟见到了……”
徐射端起酒盏细细抿了一口,“有话便直说吧。”
袁赤青和邱棠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邱棠问道:“我们听消息说,是将军抗旨不为,故而被贬到了此地……兄弟们都不太相信……”他心一横,咬牙道:“我们从未听说将军犯过这等错!”
徐射笑起来,“你们久在边关,不知盛京风云诡谲,也是正常。”他把酒盏放回桌上,淡淡道:“被贬又如何呢?只要仍能带兵打仗,那就都不算什么。盛京也未必是什么好地方,我看这里就很好。”
袁赤青还想说些什么,被邱棠拦住了。邱棠看向徐射,肃容道:“将军说的是,是我们多嘴了。”
徐射道:“这也没什么,你们不必太在意,以后若是想知道盛京风物,大可来找我。”
袁赤青和邱棠俱是一喜,“一定!”
宴会散去后徐射便回了暂住的院落,刚坐了没一会,就有人来敲门。
“进来吧。”徐射懒懒道。
门被人推开,一前一后走进两个年轻男人。为首一人生得好不俊俏,一双桃花运煞是勾人。跟在他后面的则是生得温文儒雅,他此时是笑着的,因为露出了半截尖尖的虎牙,整个人的气质便显得灵动起来。
单看二人面貌,只怕会让人以为这是哪家的公子,可实际上他们是朔风骑的两位都尉。由于徐射懒得想自己亲兵的官职,于是这两位就成了相当随便的左、右都尉。
左都尉陆羽白看见徐射瘫在塌上一副软踏踏的模样,几步走上前,狞笑道:“将军真是好生悠闲,我跟淳于忙了一下午,可差点累趴下了。”
徐射摆手道:“这便是体现出你们的用处了,日后继续发扬。”
陆羽白哼了一声,一撩衣摆在一旁坐下,看见淳于墨还站在一边,奇道:“你还傻站着干什么?”淳于墨装模作样地:“将军还未准我坐。”
徐射闻言笑了,“那你便站着吧,去墙边倒立也行。”
淳于墨立马坐下了:“我看坐着挺好的。”
陆羽白嘲笑:“真儿个没骨气。”
淳于墨只当听不见。
“好了,你们不只是来我面前耍嘴皮子的吧?”徐射单手托脸,半阖着眼。
“是。”二人都肃了脸色。而后陆羽白率先开口:“我们今天跟城内驻军比划了一下。”
徐射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有些人还是不错的。”陆羽白继续道,“要不要收编?”
徐射瞟了他一眼,凉凉道:“平时看你也是个聪明人,怎么如今说起蠢话来了?”他站起身,负手道:“你敢收编在编士兵?我看你是活腻了。”
淳于墨道:“天高皇帝远的,他们哪管得着。”
徐射看向他们,目光在二人脸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又离开:“我知道你们是为我抱不平,但是,不需要。”
陆羽白和淳于墨都欲言又止。
“都安分点。”徐射道,“我倒不是怕你们能搞出什么名堂来,这么点人能干什么呢?嗯?你们都有家人,好好活着就是了。”
陆羽白叹道:“将军不在意世人如何评判吗?太师给您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岂不是有损您的名声?”
徐射挑眉道:“难道我此生就是依仗名声而活吗?他们再怎么评判我,我也不会掉块肉,随他们去吧。”
淳于墨略一思索,看向陆羽白:“将军说得有道理啊,咱们将军哪有那么脆弱?”
陆羽白在内心唾弃临阵倒戈的战友,嘴上道:“流言可以杀人,这一次的是抗旨不为,那下一次被安上个意图谋逆又当如何?”
他看向徐射,认真道:“将军有想过吗?”
徐射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房间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还不至于到那一步。”徐射道,“你们回去吧,此事不要再提。”他顿了顿,继续道:“况且我的确有抗旨不为,只是不是在国事上罢了。”
陆羽白和淳于墨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徐射看着他们的表情,好笑道:“怎么?”
陆羽白率先回过神来,他迅速梳理了一下他跟随徐射这么多年来经历过的种种事情,以及徐射在盛京百姓中的名声如何,最后问:“是私事?”
徐射十分坦然地点了点头。
陆羽白皱着眉思考了一下,继续问:“他们逼你的?”
徐射笑道:“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陆羽白心中大概有了数,于是他拉着一脸茫然的淳于墨站起来,朝徐射行了一礼:“是我们冒失了,将军也早些休息吧。”
徐射摆了摆手,“去吧。”
陆羽白和淳于墨便回去了。
一夜无话。
时光流转,到徐射来到絮雪关的第三日为止,一切都差不多交接完毕。宁平侯便要回京述职了,徐射送了他一程,临走时宁平侯再三叮嘱徐射要万事小心,徐射听了觉得颇是暖心,便笑着应下了。宁平侯这才带着军队走了。
徐射看着远方烟尘滚滚,宁平侯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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