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领着徐射到了一处偏殿。
还未等小太监说两句，徐射就径直走了进去。小太监只好讪讪地闭上嘴，老实地候在了殿外。
这些愚蠢的宫人，还以为他是进宫受什么赏赐的。徐射唇边露出一抹略带讥讽的笑，一看就知道是新来的。
他走到一间房前，推开门。房间里的宫女听到声音都齐刷刷抬头看向他，而后低眉敛目地朝徐射行礼。徐射面色如常地走了进去，任由那些宫女走上前来为他宽衣解带。
“将军先自己泡一会吧。”一个宫女低声说。
徐射嗯了一声。
宫女们便都出去了。
刚刚说话的那一个宫女在关门前回头看了徐射一眼，眼里隐隐有一抹痛色。门外的同伴狠掐了她一把，她吃痛，连忙垂下眸，走了出去，而后合上了门。
“你不要命了……”同伴小声责备她，“来了也有这么久了，怎么就不知轻重呢？”
这些宫女中大部分都是伺候徐射的老人了，自然知道徐**宫来是要干什么的。她们也曾仰慕过徐射，但是在她们见到了徐射的身体后，那种仰慕很快地转变为惊恐，后来又变成了惋惜，或是鄙夷，真要说什么心疼，是不会有人有的。
这种情感在后宫里是不被需要的，对一个帝王掌间的玩物，也是、更是不需要的。
但是，新来的宫女有这份感情，而且，徐射曾救了她，让她免于一死。
“我知道错了。”她低声嗫嚅。
同伴见她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摇头叹了口气：“你……你知道错了就好。天底下有才之人那么多，不必只着眼于将军。”
宫女头低得更下了，“是，多谢姐姐忠告。”
同伴见她开窍，亦是高兴，“你这样肯听劝就很好，一会你去厨房端一碗热汤给将军喝，这件事就算过去了，知道了吗？”
宫女轻轻应了一声。
房内徐射靠在浴桶边缘，姿势却并不放松，他坐得笔直，如一棵傲立在风中的劲松，又仿佛是一尊凝固的石像。
门那边有吱呀一声响起，接着有人踏了进来，脚步放得很轻，仿佛不愿打扰到屏风内正在泡澡的人。
但徐射何许人也，他自然是能听到这声音的，开口道：“马上就好了。”
“将军……”来人犹豫着开了口，声音里微微带着点抖，“一会、一会出来喝碗热汤吧。”她最后半句话到后面说得十分急促，好像有什么压在她胸口逐渐下坠让她不得不一口气说完。
徐射微微蹙眉。
他从浴桶里跨了出来，拉起一旁的毛巾随意擦了擦就裹着长及脚踝的衣袍绕出了屏风。
屏风外，桌椅旁，站着一个小宫女，看起来年岁并不大，长得很秀气。她正端着一碗汤，双手轻轻颤抖，见徐射走了出来，她竟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你很怕我吗？”徐射见她这样，似乎觉得有趣，似笑非笑地问。
小宫女看到徐射唇边一抹若有若无地笑容，只觉得心跳都快停止了，而手上的汤碗仿佛有千斤之重，压得她快要端不住。
“端过来吧。”徐射在一旁坐下，淡淡道。
小宫女便飘飘然地走了过去，每一脚都像踩在棉花上，让她有种会摔倒的感觉。就连汤汁洒出来了些许溅在她手上，她也没有感觉到疼痛。
徐射伸出手，想要接过那碗汤。
“不行……！”小宫女如梦初醒，双手向后一缩，躲过了徐射的手。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汤汁有不少洒在了地上。
徐射收回手看向她，目光有如利剑，刺得小宫女浑身开始颤抖起来。
“你不知道这样会耽搁陛下的雅兴吗？你不怕他杀了你？”徐射问。
小宫女一咬牙，将那汤碗往桌上一放，砰的跪倒在地，颤声道：“将军……将军……这碗汤……这碗汤不、不能喝……！”
短短一句话她说得吞吞吐吐，到最后咬字都不甚清晰了，好不容易说完，脸上已是冷汗涔涔，撑着地面开始大口大口喘气。
这是极为恐惧的表现。
徐射眼神一凝，起身将她拉了起来：“别怕，发生什么了？仔细与我说说。”
小宫女听了他的话，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热度，心中竟慢慢平静下来，她深知此时时间紧急，因此压低了声音急促道：“彩霞姐姐让我去厨房端汤给您喝……我去的早了些，就看到有太监在往汤里放什么东西……隐隐约约还听到他们说这是三人的分量……保准、保准让那些人怎么玩都不会醒……”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抬眼去看徐射的脸色。
徐射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就是这样的面无表情，才让小宫女觉得心慌。她怔怔看着徐射，心里又想起自己之前不小心听到的那番话，鼻子发酸，忍不住落下泪来。
“将军……”小宫女怯怯出声。
“别哭。”徐射看向她，替她擦去了眼泪，看着她的眼神并不严厉而是温和：“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将军乃是保家卫国的栋梁之才……怎可受他人折辱！”小宫女含泪道。
徐射心里一沉，又觉得有些可笑，连一个小小宫女都懂得的道理，堂堂一国之君焉何就不明白呢？
“我知道了。”徐射道，“多谢告知。”
他端起那碗汤，在小宫女惊诧的眼神中将那碗汤随手倒在了一旁的花盆里，然后把汤碗往桌上一搁，“外面有几个人？”
小宫女愣了愣，而后道：“房间外……房间外没有人，她们都守在殿外了。”
“好。”徐射道，“一会你先回去复命。”
“那将军你呢！”小宫女急切地叫道。
“你叫什么？”徐射突然问。
小宫女小声道：“奴婢叫枇杷……”
“好，枇杷，接下来我要说的，你记好了。”徐射沉声道，“一会你回去复命，说我已经喝完了，然后你要装作一切如常，不能让她们看出丝毫破绽。不用多久他们肯定会发现不对劲，而他们必定会查到你头上，你需要尽快躲起来，躲在御花园的清原池里，池子的西角有很多浮萍莲花，你拿一根芦苇杆换气，他们一时半会想不到你会躲在那里，我的人会尽快救你出去。”
枇杷浑身又开始颤抖起来，徐射拍了拍她的头，垂眸与她对视，“相信我吗？”
“我相信将军。”枇杷咬牙道。
“很好。”徐射道，“去吧。”
枇杷抹去满脸泪痕，端起汤碗，深呼吸了一口气，往门边走去。快要出去时，她突然回头，眼中又有泪光盈盈欲坠，“将军会有事吗？”
“我不会有事的。”徐射笑了笑，“快去吧，把眼泪擦干，别让他们等急了。”
枇杷又抹了抹眼睛，连忙出去了。
待她离去，徐射的表情迅速冷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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