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溍与宋元浙东地区儒学评鉴及谱系初构
——以《文献集》浙东士人墓志为中心
程继红
（浙江海洋学院）
摘要：在黄宗羲《宋元学案》之前，义乌学者黄溍对宋元浙东区域儒学特征描述与谱系建构表现出一定的自觉与热情，呈现了该区域儒学谱系建构的雏形。黄溍对浙东区域学术史图景的早期梳理，多为《宋元学案》所采纳，同时许多史料又可补《宋元学案》之不足。
关键词：黄溍 浙东儒学 评鉴 谱系
浙东儒学谱系的建构，以清初黄宗羲《宋元学案》最为完整与稽详。但在黄宗羲之前，元代义乌学者黄溍（1277—1357）（黄溍（1277—1357），字溍卿，义乌县人。大德五年、七年，先后被荐举为教官、宪吏，均不赴任。延祐二年进士及第，授台州路宁海县丞。寻改两浙都转运盐铁使司石堰西场监运；七年，升绍兴路诸暨州判官。至顺二年，因荐入为应奉翰林文字、同知制诰兼国史院编修，丁忧服阙，转国子博士。元统元年，外补江浙行省等处儒学提举。至正三年，径归乡里，以秘书少监致仕。至正八年，除翰林直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同知经筵事。十年，南归。十七年，卒，享年八十一岁。今见著作有《四库全书》本《文献集》、《日损斋笔记》，《四部丛刊初编》影印元刊本《金华黄先生文集》，《金华丛书》本《黄文献集》，今人王颋编校本《黄溍全集》。）对浙东儒学特征描述及其谱系建构表现出一定的自觉与热情，他的《文献集》呈现了儒学谱系早期建构的雏形，值得我们今天做进一步的挖掘与梳理。
一、黄溍对庆元儒学评鉴与谱系初构
一般而言，浙东学术从地理空间上可分为数个单元：一是婺州地区（今金华），二是温台地区，三是庆元地区（今宁波），四是绍兴地区，五是其他地区。由于黄溍的学术交游圈主要活跃在婺州、庆元和绍兴三地，故他对于这三地的学术人物、学术发展的关注比较集中，保存这三地的儒学文献也最为丰富。
我们先看他对浙东庆元地区学术生态的描述：
言陆氏之学者以慈溪杨文元公、鄞袁正宪公父子为巨擘，士生其乡，知有陆氏而已。宗正少卿黄公亦慈溪人，始以朱子之学倡于其间，而务以躬行为本。其大意谓陆氏以简易自高，而以支离病朱子，是徒见其穷探极讨，为说之详，似乎支离而不知真修实践，所守之约，固未尝不简易也。使宗卿与文元生同时，宁不足发鹅湖所未决之余论乎？
从南宋庆元的学术生态与谱系来看，其中慈溪的杨简（文元）谨学自持，为南宋学者陆九渊嫡传，开江西陆学在庆元的传播之风。全祖望云：“象山之门，必以甬上四先生为首，盖本乾、淳诸老一辈也。而坏其术者实慈湖。然慈湖之言不可尽从，而其行则可师。”另一位是鄞县袁燮（正宪），王梓才云：“先生尝师东莱，友止斋，而究其所归宿者，则象山也。”袁燮的学术虽受吕祖谦的影响，但最终皈依陆学，因此他和杨简成为庆元地区的陆学代表人物。
而朱子学在庆元的传播要晚于陆学，黄溍认为只有到了黄震（东发）才“始以朱子之学倡于其间”。黄震也是慈溪人，但他生活的年代去乾、淳诸儒较远，已接近于宋末。故全祖望云：
庆元之专宗朱氏者，东发为最。《日钞》百卷，躬行自得之言也，渊源出于辅氏。晦翁生平不喜浙学，而端平以后，闽中、江右诸弟子，支离舛戾固陋，无不有之，其能中振之者，北山师弟为一支，东发为一支，皆浙产也。其亦足以报先正惓惓浙学之意也夫。
由此，庆元的学术生态呈现朱、陆的不同风貌。《宋元学案》对黄震的三个儿子有简单的介绍，其中对第三子黄叔英介绍尤简。而黄溍的《黄彦实墓志铭》则为我们提供了相当详尽的资料。其《黄彦实墓志铭》云：
彦实讳叔英，明慈溪黄氏，年五十有五，以泰定四年九月某日卒于鄞。明年九月庚申，葬余姚之竹山。溍异时与彦实游，彦实言今天下文章巨工，知我者惟伯长。伯长必先我死，我死，子其铭我。伯长，故翰林侍讲学士袁文清公也。溍藐焉晚出于文清，无能为役，彦实乃欲以之承其乏耶？而孰知溍之哭文清仅逾月，又哭彦实邪？溍虽不敏，彦实之言讵可忘耶？初朝廷既新贡举法，而场屋事久废，老生宿学，多已物故，后进之士，无所依承，则相率之彦实，受弟子业。凡彦实所指授，取科名、预荐书相望，否者亦且去而补儒学官，人皆为彦实喜，而彦实顾不能少自贬，以就有司之绳尺，讫无所遇合以死，人又莫不深悲之。其知彦实者，若是而已。至于彦实之所存，知之者，未必尽也。彦实之先大夫文洁先生，宋宝祐丙辰文天祥榜进士，负材能尚气节，而甚邃于经术，所著书世多有之。盖先生之学，壹以躬行为夲，故在朝著见为忠鲠，而分符握节所至，举其职业，风采凛然。先生三子俱克绍其家学，而彦实最少，介然特立，不务为苟同，尤酷肖焉。文清称：“彦实少游，故都见世所称知名人，率脂韦自保秘，惋恨无可与语。酒酣气雄，谓海宇方宴安休明，宜取天下事，置念虑以入计划，否则搜抉险幽，浩然为万里游，遇不遇，命也。”未几，溯采石，上汉江，西游荆襄，历观用武关要，荒榛废垒，犹有能言昔时得失，益慷慨自振。而所见公卿大夫与布衣之士，则皆与昔交游者无大异。于是，治其居曰“戆庵”，闭门读书，益不妄交。嗟乎！彦实之于天下，独以文清为知已，而文清之言如此，彦实所存固可概见也。彼以是琐琐者，为彦实置欣戚焉，何哉？彦实尝为晋陵、宣城、芜湖三学教谕，又为和靖、采石两院山长，间以茂异，遣诣中书，弗果行。彦实殊不以小试为辱，亦不以不大用为诎也。彦实于经、史、百氏之书，过目辄成诵。为文俊拔伟丽，意气奔放，若不可御，而要其归，能弗畔于道。有《戆庵暇笔》三卷，《诗文杂著》总二十卷，藏于家。铭曰：物之不齐，杂糅错出。恶妍喜媸，千古一律。德人天游，不物于物。尚无有已，孰得为失。惟浩然之，死是不没。磊落轩昂，峥嵘突兀。发其遗编，犹见仿佛。写以石章，用告幽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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