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里外枫树林,风吹树动,呼啸的林涛下一戴假面的白衣男子将绛珠从马上抱下,安置在较为平坦的地方。
“你一个人不必害怕,不出一柱香的时间必有人来寻你。”江知远一边上马一边对绛珠说道
绛珠背靠一棵树,对着他点了点头,又说道:“我们算朋友吗?”江知远虽挟持她却并未伤害她,不算是大恶之人,况且江知远与姐姐念珠扑朔迷离的关系让绛珠十分好奇江知远到底是怎样的人。
“在下荣幸。”江知远心里对绛珠确有几分刮目相看,十二岁的小姑娘说话却庄重老成,一双眼睛里不知装了多少小心思。
“那我可以看看你面具下的样子吗?”
“这相貌只是一副皮囊,不见也罢。”
绛珠见江知远拒绝便又说道:“我连你的样子都没见过,那我们算什么朋友呢?”
“这……”江知远未料这小丫头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无从辩驳,却又笑道:“小丫头,没想到你如此古灵精怪。”
“你无法反驳说明我说的有道理,那就揭下你的假面吧。”
“哈哈哈……小丫头,我说不过你,不过若是有缘我们会再见面的!”说着江知远狠踢了一脚马肚子,马嘶鸣一声便奔跑起来,不由绛珠再说什么,江知远背对着绛珠挥了挥手,“小丫头,有缘江湖再见!”
绛珠看着江知远远去的背影,心中暗想,这人果然不简单。不过她这副身躯也无法追上去探个究竟,只能在这里等着别人来救。
绛珠等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树丛茂密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仔细听依稀能听见一个男人说“办事不力”、“罪该万死”一类的词语,绛珠猜测他大概在向谁请罪。不过这荒郊野岭的,谁会在这密谋?好在绛珠虽在视野开阔易被发现之地,可今日穿的衣服与枫林的颜色相近,再加上她个子娇小,应该不易被发现。虽说她十分好奇是谁在此密谋,可现在她毫无还手之力,还是静等微生家的人来,保命要紧。
虽说绛珠不想掺和这件事,却在隐约的言辞中听得那男子提起微生家,绛珠大惊,不由得注意起来,可说话的男子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剩下窸窸窣窣往外走的脚步声。绛珠躲在树干后面偷偷瞧着,却见施昭良走了出来。
施昭良?他怎么会在这里?
正想着,施昭良却快步朝绛珠的方向走了过来。怎么办?绛珠一时躲无可躲,腿又不便,急中生智用树叶将自己遮住,可这时施昭良却已经来到跟前。
“二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施昭良走近后才发现微生家的二小姐居然正光明正大的坐在这里,转念一想,刚刚自己说的话她岂不是都听见了?心中慌乱,脸上不由得流露出可怖的表情。
“啊——今日在大堂的贼子将我掳来这里,我正愁不知如何回家呢,正好施公子在这,还求施公子相助。”绛珠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却在暗暗回忆当时江知远挟持她时人多眼杂,施昭良的确不见踪影,想来正是来这密会,商讨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此次婚宴被江知远扰乱,施昭良与姐姐尚为完礼,还算不得微生家的女婿,难道他刚才提及的失败是指此事?
绛珠脑子在飞快的运转,忽然感觉后颈一痛,天旋地转间只记得一只帝王绿云纹双鱼玉佩悬挂在一面目模糊的人腰间,旋即绛珠就失去了知觉。
半柱香后,微生家的总管乌珞璜带了一骑人马前来寻绛珠,却找遍整个枫树林也不见人影。不多时他便差人回去禀报微生恭濡,适时微生恭濡正与众宾客谈话,听闻这消息之后一巴掌重重拍在黑漆楠木的茶桌上,当着众宾客的面斥道:“这无耻小儿竟言而无信,快快差人去寻,务必将他缉拿,把二小姐安全送回!”
刚才还同千虚道长一起怀疑微生家的人听见这句话,又纷纷来安慰微生恭濡。微生恭濡一面向众位道谢,一面又做出后悔莫及的样子,心底却想着总算这些老滑头不再说他微生家勾结拜月教了,转念又担心着不知绛珠到底被拐到哪里。
“吱吱吱——”黑暗中一只硕大的老鼠围绕着绛珠的指尖转来转去,似乎在思考如何将她吃下肚子里去。绛珠感觉指尖有毛茸茸的东西碰到自己,伸手甩了甩却碰到老鼠冰冷的爪子,一时间惊吓不已,猛地睁开了眼睛,混沌的思维也重新清晰起来。
黑,四周除了黑什么也没有。绛珠睁大了眼睛却寻不到一丝光亮,只听到老鼠叽叽吱吱欢快的声音,似乎在为新食物的到来欢喜。这里是哪里?绛珠摸了摸地上的泥土,是十分潮湿沙土。她怎么来到这里了?绛珠伸手捶了捶酸痛的脖颈,忽然想起来施昭良,没错,她最后见到的人是施昭良,还有那个戴着帝王绿云纹双鱼玉佩的人,他到底是谁?
一瞬之间,满腹的疑惑统统涌了上来,可爬近她小腿的老鼠却又将她拉回了现实。绛珠明白,如今最大的难题应该是如何离开这里。可是她的双腿——绛珠生平第一次觉得不公,为何老天要给她这样一幅身躯?从前她生活在父母的庇佑之下,无人敢嘲笑她,虽说遗憾,可是并不影响她的生活。而现在,也是人生第一次,她离开了父母的羽翼想要独自做一点什么时却发现自己是如此无力。
“有人吗?”本来到嘴边向命运发问的“为什么”却变成了努力寻求奇迹的“有人吗”,此刻的绛珠虽然有些懊恼却也十分明白现在更要保持冷静等待时机,可空荡荡的黑暗中只传来嗡嗡的回音,给绛珠的反抗画上一个无可奈何的顿点。
绛珠不甘,又一遍遍朝黑暗大喊,直到嗓子沙哑,她伸手寻到两颗石头,用石头相互敲击,试图弄出声响。这时黑暗中忽然有人剧烈咳嗽起来,咳嗽中似乎淤积了大量痰液,是长期体弱多病的人才有的声音。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惊吓到了绛珠却又让她燃起希望,她猜测是一个同病相怜的人,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这儿?”
咳嗽声随她的话忽然停下,静默的空气让绛珠怀疑刚才的一切是她的幻听。
“丫头,你吵到我了。”一个声如龙钟的老者开口说道,似乎有嗔怪之意。
真的有人!绛珠内心狂喜,不管他情绪如何,她终于可以不用死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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