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03年的愚人节，张国荣跟全世界开了一个玩笑。
那一天的6时41分，他在香港中环文华酒店纵身一跃，坠楼身亡，被送玛丽医院抢救无效死亡，终年46岁。
我听到这段新闻的时候正和左佑慈蹲在夜市里摆小摊，还以为是愚人节玩笑，可是越听越不像玩笑。我跑到隔壁买了份最新的报纸，娱乐版的头条就是关于张国荣跳楼自杀的新闻。
我立刻就郁闷了，左佑慈画了幅海报，张国荣所有的DVD都打对折。
我不算是张国荣的粉丝，只是很喜欢他演的一部电影叫《金枝玉叶》。他演一个才华横溢的音乐制作人，英俊又迷人。在不知道女主角性别的时候，就先一步爱上了她的人。
那时我曾天真的想，这才是真正的爱情吧。和性别无关，和财富无关，和美貌无关，和权势无关，我爱你，只是单纯的因为你是你。
这是我自十三岁那年在护城河边看到落水孩童留在岸边的小鞋子和小背心后，第二次那么清晰的触摸到死亡的凉气。
其实他在世的时候我也并没有机会亲眼见到他，可是想着他在地球的某个角落和我一样呼吸着，这种感觉就很安心。
左佑慈说：“他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一定是觉得死亡比生存下去更快乐吧。”
我问左佑慈：“那么如果有一天，你也活得生不如死的时候，你会不会选择自杀呢？”
左佑慈望着夜空的眼睛很亮很漂亮，他的唇角微微上扬着，有着坚定的弧度。他说：“绝对不会。再不快乐的时候，我也不会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我们的生命并不独属于自己，它有一部分是属于我们的父母的，一部分属于我们的爱人，一部分属于我们的朋友，如果以后有了孩子，那么就还有一部分属于孩子——它属于那么多人，我怎么可以自私的把它结束掉呢。何况人生就那么回事，有低潮也总有高潮。所以就像台湾的综艺天王吴宗宪说的，在高潮的时候享受工作，在低潮的时候享受人生。连死都不怕了，还怕活着吗？”
左佑慈虽然常常讲白痴的冷笑话，可是他其实是个非常有人生智慧的人吧。有一种异于他这个年龄的男生的成熟和冷静。在我眼里，他就像英俊版的肌肉男爸爸一样。
我一直看着左佑慈，左佑慈也扭过头来看我，眼神一寸一寸的滑过我的皮肤。
他的眼睛可真好看。睫毛很浓密，可是不觉得娘，只是会让人幻想他哭泣时，眼泪挂在眼睫上的样子一定非常让人心疼。鼻子很挺呢，像山脊一样。唇色温暖如春天的蔷薇花瓣一样……
我想得正入神的时候，脑门被左佑慈弹了一记。他笑得很邪恶，“骆桑桑，你再这样看着我，我就要吻你咯。”
我知道左佑慈是在开玩笑，可是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佯装恶狠狠地瞪着他，戳着他的脑门说：“你也太不纯洁了吧？”
左佑慈冲我皱皱鼻子。
左佑慈问我：“那你呢？有一天，非常痛苦的时候，你会自杀吗？”
我摇了摇头，我说：“不，我也绝对不会自杀的……因为我怕疼……”
看到左佑慈笑，我立刻就觉得自己的答案很蠢，有点沮丧地问他：“我是不是很傻呢？”
左佑慈像摸一只小猫一样摸着我的脑袋说：“傻桑桑，你怎么会傻呢？哈哈哈哈……”
我的身体顿时僵硬，脑门上滑下三条黑线——左佑慈的冷笑话还是那样的销魂。
左佑慈把我送上公车，我趴在车窗上冲他挥挥手，他双手插在裤袋里，仰着脸望着我。我想我当时的样子一定很像个傻瓜，所以他才会笑得那么开心吧！
夜风吹乱了我耳边细碎的头发，软软的贴在我的嘴角。春天夜晚的风里，有一种薄荷糖一样芬芳的清凉气味。
左佑慈仰着脸站在那里，公车慢慢启动的时候，他忽然说：“桑桑，我刚才不是在开玩笑。”
“什么？”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车子开得有些快，我把身体探出车窗，看着左佑慈微笑的脸孔在我的视线里迅速变小。
乖乖的坐回位置上，手抚在胸口的位置，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很快。
左佑慈到底指的是哪一句他不是开玩笑的呢？
——“骆桑桑，你再这样看着我，我就要吻你咯”。
捂住嘴巴，瞪大眼睛，电光火石间，我的世界地动山摇，像是有一列火车从我的脑袋上方轰隆隆的开过去，震得我脑袋缺氧，没有办法思考。
左佑慈双手插口袋，仰着脸在路灯下站成一棵挺拔小树的样子说“桑桑，我刚才不是在开玩笑”，和他看着我的眼睛笑笑地说“骆桑桑，你再这样看着我，我就要吻你咯”的画面，不停交叉着在我脑海中闪现。
我想我是欢喜的。那一刻，我终于发现自己是欢喜的，欢喜的心脏好像要从胸口跳出来，整个人好像坐在云端上一样。
我捂住脸孔有点悲伤地想，我骆桑桑肯定是个色魔投胎吧。不然为什么“我喜欢你”这样的告白没有办法让我欢喜，可是知道“你再这样看着我，我就要吻你咯”的话不是玩笑后，竟会雀跃成这样……
好丢脸。我真是一个丢脸的女色魔。
其实我并不确定左佑慈是否真的如一个男生爱着一个女生那样喜欢我，因为那天晚上的告白来得实在是太过仓促，“你说我是不是和林天恩一样发了傻，喜欢上你了呢”的句式，似乎连他自己都带着怀疑。而那天晚上之后，左佑慈还是像以前那样，没有对我特别好，斗斗嘴说说话，讲一讲他让我颤抖的冷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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