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陈秀娟朝陈奶奶投去了刀子似的阴冷目光，唬的陈奶奶心头一跳。
这个二丫头平时比张丽华还懦弱呢，见了她跟老鼠见了猫儿似的，啥时候敢这样凶巴巴的翻眼瞅她了？陈奶奶气的拿筷子直拍桌子：
“反了天了你！你瞅啥？你妈自己不争气生不来儿子让我们老陈家绝了后也就算了，连顿饭都做不好！还是个在食堂上班的，家里头多长日子没见着荤腥了？不是她没用不知道拿点好东西回来，就是她把好东西全都藏起来自己吃了！”
“没良心的，哪有她这样给人当儿媳妇的？孝敬长辈懂不懂？好肉好菜全都藏起来自己吃，拿这点个鸡毛菜毛豆角糊弄老婆婆？半点良心没有，这要是搁在以前，打死都活该！”
原来是因为几口吃的，其实陈家的日子在清城就不算差了。
她爸妈都在工厂上班，有固定的工资，又因为是首批响国家号召走出家门参加生产劳动的积极工人，街道每个月都会发放一些补贴，都是些粮票，肉票什么的生活必需品，虽然也不多，但日子算是很可以的了。
是以这住在同一个筒子楼的里的谁家不是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的，可惜陈秀娟的爹陈大海就是个不正经干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有点个工资也全都换成酒败坏完了，这一大家子就靠陈秀娟的娘张丽华一个人的工资养活着，所以家里头的日子还是过的紧巴巴的，饭桌上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半点荤腥。
陈奶奶最是肯吃，一辈子就死在这吃上面了，谁给点好吃的她都能将别人当菩萨供起来。
好容易陈母悠悠转醒了，陈秀娟再也忍不住的一通咆哮：“奶奶，现在是新社会！不是你怀念的老封建旧社会！不管是不是老婆婆，打死人都是犯法的，就算我妈没有生命危险，你这么打她，她照样可以到妇女协会去告你虐待的！”
她长这么大，在这个家里从来只有挨打受气的份，几时这么大声说过话？小妹陈秀丽都被吓的不会哭了，连张丽华都是怔怔的看着自家的二闺女。
陈秀娟却不管这些，今天她要是立不起来，回头一走她娘她小妹还得叫她奶奶糟践死！
一老一少四目相对，陈奶奶就是个老封建老古板，陈秀娟说的那些什么新社会，妇女协会她是半点儿也不懂，反正她就仗着自己是这个家的长辈，想怎么耍横怎么耍横！
“哎哟喂，了不得了，要不我怎么说不能叫小闺女那么多书呢？这上过学的贱皮子心就是野，还想告自己的奶奶，你告去呀！我倒是要看看，哪个官老爷敢管你这儿不孝女的官司！你告自己的奶奶，人不打死你就不错了！”
看看，这不还是想着那套老封建思想么！陈奶奶还认为现在跟旧社会的时候一样，民告官要先吃板子，小辈告家中的长辈也要先吃板子呢！
只可惜，新社会早就不时兴那老一套了！
陈秀娟是知道今天家里要出乱子的，回家之前可是进妇联去求助过的，只不过这会子人还没来，那她就先跟她奶奶掰扯着吧！
“奶奶，我看你是老糊涂了，现在是社会主义新民主社会，没有什么官老爷，倒是有一个叫妇联的组织，就是专门维护妇女的合法权益的！我妈可不是没给老陈家怀过儿子，只不过被我爸活生生打流产了我弟弟才没保住而已！”
“真要算起来，我爸手上可是沾了一条人命的！还有你，那天我爸打我妈的时候，我瞧的真真的，你拿着拐棍往我妈肚子上打的！论起来，你娘俩都是杀人凶手！我和我妹都是证人！”
这个时候的家暴法虽然还没有，可是妇联却是很重视妇女的权益的，尤其是这种闹出来人命的事情，要不是当年她娘懦弱死活不肯追究，她爹也就不会才拘留了两天就放出来了，她奶奶更是一点事儿都没有！
说起这个，她奶奶总算是想起自己儿子当时被公安拘留过两天的事情，她那帮老姐妹们也说过了，要是她儿媳妇真的追究起来，只怕她儿子是要去蹲几年的。
只不过陈奶奶是看死了儿媳妇绝对不敢追究的，这年头，有哪个当媳妇儿的能把自家男人弄到牢里头去？
这不，还用不着她张嘴呢，张丽华就拉她自己的闺女了：“小娟你别胡闹了，什么杀人凶手，那事儿早就过去了！你就别再提了。”
想起那个有缘无分的儿子，张丽华是钻心的疼啊！那可是她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啊！手脚都长齐了就那么活生生被亲爹亲奶奶给打没了，她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伤心呢？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虽说大闺女已经嫁出去了，可她还有两个没出嫁的闺女不是么，为着她们，无论如何她都得咬着牙熬下去！
陈秀娟见她娘缓过来那口气了，因为见到她回来，没有转进牛角尖里觉着日子没有奔头了想去死，还知道劝她，脸色这才好了几分，蹲下去扶着她娘：
“妈，你不用怕她，你是给人当儿媳妇的不假，可你也不是木头人，不知道疼不会受伤，她再是你婆婆也没有理由这样随便动手打你的！”
说着，她红了眼眶。
她怎么会不知道她娘是怎么想的，一辈子都在为她们三姐妹操心，一直盼着她们能顺顺利利的嫁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上辈子她大姐她小妹虽然嫁的也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可好歹不像她那样闹心吧！
没结婚就被人搞大了肚子，过了门给邵明辉的闺女当后娘却被邵家的人欺负的，过门没几个月肚子里的孩子就掉了，那之后天天挨打天天挨打，哪回回娘家不是鼻青脸肿的？
最后连她这个一辈子三从四德胆小懦弱的娘都忍不住劝她，实在过不下去就离婚吧！可惜上辈子她实在太懦弱了，都被糟践成那样了却连离婚的勇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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