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这么宠着他,男人都是孩子,宠不出忠臣,惯不出孝子。”鱼姗姗对庄延的为妻之道不以为然,“你这个司令员的女儿倒是有一肚子的村姑情怀!”
说完,两个人哈哈大笑了一阵。
“哎,对了,庄延我给你说,前些天我看见一件特别恶心的事,”鱼姗姗说,前几天我到地区医院找一个医生,正好他在病房,看见一个附近农村的女孩躺在病床上。医生告诉我说,这女孩躺在这张床上,已经半年多了。她搭梯子上房翻晒苞谷,不小心摔下来,腰椎骨折。躺的时间长了,两个屁股上得了褥疮,医生把她翻过来,让我看,哎哟哟,可真是吓死人啦!那两个屁股上生生是两个碗大的坑呀,蛆在里面蠕动……我只看了一眼,再不敢往下看了。
这孩子太可怜了。过一会儿我再看她,她躺着,望着我吧,还轻轻地笑着,笑得又纯真又羞涩,像个婴儿……我看着她那么笑,差点儿哭出来!
“这女孩儿多大了?”我问医生,医生说她23岁了。“不像呵,看着顶多16岁”,医生说人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而且,医生悄悄告诉我,就在这个病床上,腰椎骨折以后,生着褥疮,她丈夫又让她怀了一个。
“哎哟,庄延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呵?是不是让人特恶心!”
庄延听着,皱着眉头,好像鱼姗姗让她吃了一个苍蝇,一脸的难受。“作孽呵,”她长叹一口气,“做女人真的好可怜……”过了一会儿,她好像想起什么,问鱼姗姗道,“你找医生干什么去了?你没生病吧?”
“我好着呐,没病。”
鱼姗姗俯下身在庄延的耳朵边上悄声告诉她:“我怀孕了。”
“真的啊?那太好了!”
“当然真的,我还会骗你不成?哼!那些人还说我不会生孩子!”鱼姗姗气哼哼地说。
“你怎么可能不会生孩子,”庄延笑道,“你们两个像一对种马,肯定生个漂亮孩子!”
“去你的,你和姬书藤才是种马呢!”
其实鱼姗姗心里乐滋滋的,说是种马,也就是种人,血统高贵,品质优良。这样的恭维太合鱼姗姗的心理了,她有很强的血统意识,这种意识就如同她的个子那么高。她喜欢卓尔不群、高高在上,有一种天生的藐众感。在喀什噶尔这个“小破城”(鱼姗姗的惯用语)里,也只有庄延这种“土酋长的女儿”(也是她的代用语)配得上和她当朋友,余皆难入美人眼。
有的人得的是小儿麻痹症,鱼姗姗得的是天生贵族病,她是白天鹅,天鹅哪有不高傲的?但实际上,虚荣的人往往简单,高傲的人未必强大。鱼姗姗是一个蛋壳里的生物,外壳固然光洁严密,一旦碎了,也是一地汤汁,不好收拾。她虽然不久就要生孩子了,但自己尚未完成孵化期,什么时候她到了自己能啄破这个蛋壳,她才算一只独立飞翔的天鹅。
也许快了,也许永远不能,一辈子生活在壳里……人嘛,总要生活在一个东西里,有的人生活在蛋壳里,有的人生活在巢窠里,有的人生活在窝洞里;有的人生活在树上,跳来跳去;还有人生活在水里,离开水一分钟都不能活;有人生活在油彩里,只有化了妆她才能更像自己;有人生活在毛发里,只有长发和大胡子才能遮掩他的满脸窘态;有人生活在赤裸裸一丝不挂里,光屁股打狼,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有人生活在梦里,谁也别想把他唤醒,对他来说,醒就是死。
不管怎么说,人都生活在衣服里。
衣饰是人最后的包装和防线,去了包装,才见真货。人是害怕以真货示人的,敢于示人的,大概货真价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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