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怜从未想过，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与裴潜相识没有几天，但那一刻，发自本心的，他觉得裴潜不应该这么说。
他想要捂住裴潜的嘴，那么薄薄的两片嘴唇，一开一合间，就要了他的命。
“你……”他声音干涩，一时之间，只觉胸口剧痛不已。可在那痛楚间，又生出几分隐秘的欢喜。
如果爱情是痛苦的，为什么人们还要追逐爱情？
原来真正为一个人动心的时候，即便再苦，也是情愿的。
忽然之间，他有种明悟：“他一定很爱你。”
裴潜伸入楚怜五指的指尖忽然一顿，半晌，他眯起眼，重复了那个字：“他？”
楚怜无论何时都受不了他这样的语气，几乎是下意识的改正：“过去的我。”
他抬起头，笑了笑，笑容褪去了天真，是历经风雨的淡然。在与裴潜分别的二十多年间，他真真正正的成长了。从血中，从回忆的灰烬中。
“我就是知道。”他一字一顿的说，从他的表情不难看出，他坚信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
裴潜攥紧他的手指，把他拉的离自己近了一点，他弯腰，脸颊贴近楚怜的面颊，轻轻嗅闻他身上的气息，冷冽的，清爽的。
楚怜微微仰头，额头与他的抵在一起，他们靠的很近，两个人的睫毛都很长，楚怜又止不住的眨眼，直撩得裴潜的眼睫颤动。
裴潜没有吻他。
他把楚怜抱起，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楚怜怎么说也是个一米八五以上的男人，身材又不像以前一样还带点成长期少年的纤瘦。裴潜抱起他却仿佛毫不费力。
他将他搂在怀里。
楚怜顺从的攀附他的双肩，脑袋搁在他的脖颈旁，鼻尖碰到他耳边的头发。
“我好想你呀。”他在裴潜耳边说。双手环上了男人的脖子。
只有在他的怀抱中，他才会感到安全。
他怎么会这么傻呢。
即使害怕，即使不熟练，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放开这人的手的。
裴潜抚摸楚怜的背脊，透过衣服一寸一寸丈量底下的肌肉，分别多年后，第一次拥抱，他要重新熟悉这具身体。
“小怜。”裴潜唤他的名字。
“嗯。”
“你过得好吗？”
离开的时候，他是愤怒的，说不清是对楚怜，还是对自己。在那愤怒中，还有巨大的失望。
可最后看楚怜的一眼，他还是忍不住对他说：“活下去。”
活下去。这句话现在已经成为许多人活着的唯一追求。
楚怜无疑是想活下去的。
正因如此，他才不想和裴潜一起离开。
那时的裴潜，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楚怜没有错。裴潜感到被欺骗了，可这事从头到尾都是你情我愿。即使楚怜真的想要骗他，他也只能认栽。
他……也是想要楚怜活下去的。
想要他从此一生无忧，平安喜乐。
可他也知道那不可能。
于是只说：“活下去。”
活下去，即使再也不能见面。
活下去，即使这意味着把往事抛在脑后。
“你过得好吗？”
这个问题，终于可以问出。
裴潜垂眸看他，当他这样的男人、露出这般温柔而专注的神色时，少有人能拒绝。
楚怜没有松开环着他的手，偏头与他对视。良久，他才说：“不好。”
他说：“先生，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退路都没有了。”
他一边说一边躲避裴潜的目光，挣扎的神色在俊美的脸庞上浮现。
裴潜静静的看着他，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也不催促。
楚怜终于鼓起勇气，抬眼看他：“你喜欢的那双眼睛，也没有了。”
裴潜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但很快就恢复了抚慰的动作，他面色依然平静，眸色深了一些：“怎么回事？”
“我瞎了。一直戴的是隐形眼镜。”
裴潜眉间深深皱起，他问：“什么伤严重到你也不能恢复？”
楚怜往他肩头靠了靠，似乎要把自己挤进裴潜的身躯里。他不欲回答，裴潜却笼住了他的肩，不让他逃避。
楚怜终于说：“是我的能力。”
“那天，我失去了记忆，也失去了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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