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一个人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十分无措。”人始终是贪婪的,有了第一夜,就还想有第二夜,有了第二夜还不够,不不不!她还想要永永远远。她害怕自己无止尽似的欲望。当情与欲、灵与肉合一时,她尝到了那种有如天堂般美好奇妙的滋味,也就在彼时,她才知道,做一个单方面的柏拉图有多痛苦。她再回不去之前那个只静静看着已经觉得幸福的非佛。她的自欺欺人,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好,我给你独处的空间。然而非,你要记得,我在这里,始终都在这里。就算你不要全世界,也不可以不要我。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支持你。”他紧一紧手劲,又放开。停住了他的脚步,目送她沿街向前缓缓前行。在她回头时,他笑着挥手要她安心散步去。直到她的身形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仍站在原地。
非佛回首,看见他站在人潮中岿然不动的身形,竟似人生无涯之海里的一座灯塔,看了,便知道自己的位置,因而安了心。她微笑,回过头,继续前行。
然后,她看见了一间叫“谋杀时间”的俱乐部,门口的指示牌上注明底楼对外开放。她忍不住好奇了起来。此间的主人,倒也别致。谋杀时间?可不正是。走进去的人,统统把自己的时间谋杀掉了。禁不住,她推开门走进去。接着,不得不佩服设计师的巧思。
这幢建筑,原本应是商务大厦罢?设计师完全没有破坏原有的建筑格局,只是安装了一道道风格迥异的门。门楣上分别写着“热舞”、“微醺”、“净思”等不同的名称,表示每一道门后是全然不同的世界。
非佛驻足数秒,选择了“净思”,推门而入。
门内,恰是一番古韵,竟然是茶室。完全是古典雅致的形式与意境,墙上挂着茶牌,漂亮的男女服务生穿着一色式样的宽袍大袖、飘逸俊雅的唐装。客人泰半是上了些年纪的,亦有年轻人,所以她并不显得突兀。拣了一个位子落座,立刻有英俊男子上来服务。
“小姐想喝什么茶?”见非佛极目搜索,男孩子笑了起来。“小姐是第一次来罢?可需要推荐?”
非佛点头,她是俗人,对于茶,一窍不通。
“小姐想喝绿茶、红茶还是乌龙茶,亦或是花茶?”
“这位小姐,不妨由我向你推荐决定罢。”一管不容人反驳的声音插口,一位中年人随之落座。
“邵先生。”俊美的男孩子没有依言立刻将茶单递上,而是很得体地看向非佛,征询她的意见。
“那就麻烦这位先生了。”非佛听见了,只是淡淡向服务生点头微笑,无意为难他。
不请自来坐在对面的褐衣中年人扫了一眼脸上颜色恒常的非佛,吩咐。
“黄山毛峰罢。”转而向非佛道:“不介意我这不请自来的老头子罢?”
非佛注视了他数秒,“说您是老头子,真是委屈了您。四十有余而五十不到,正是男性最黄金的盛年。”
“你的嘴很甜,很会恭维人。”他清峻的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留下的痕迹,但丝毫不减他的魅力,反而更增添了成熟男人的味道。
恭维么?非佛敛眉,素不相识的,她何须恭维他?
就在这时,先前退下去的服务生端了一只乌木托盘反了回来,置在桌上。
“小姐,邵先生,请慢慢品茶。”
非佛望住托盘内一只憨态可掬的大肚仿汝官窑白瓷茶壶,还有两只同样莹白如玉的的浅碟里盛着的细扁微曲、状如雀舌的茶叶,只觉得精致可爱如艺术品,根本不忍动手破坏这种谐调的静谧画面。
邵先生见状,微微一笑,取过配套的白瓷茶盏,信手拈起适量茶叶,投入杯内,并曼声讲解。
“这是绿茶,不适合用冲泡法闷至黄肿烂熟,应用下投法,倒入九十度热水至杯中三分之一容量时,稍稍等二分钟,待茶叶吸水伸展后再冲水至满。此时的茶叶徘徊飘舞浮沉于杯中,别有一番意趣。然,此法不适用于茶形紧实的茶叶一如龙井同碧螺春。”
非佛单手支腮细细聆听。原来喝茶还有这许多讲究。
邵先生将沏好的茶放在非佛面前,以鼓励的眼神示意她喝喝看。非佛也不拂他的意,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然后啜饮了一口,细细品味茶叶的清香与微苦的口感,一时竟找不到语汇形容个中滋味。
“此茶,香如白兰,味醇回甘,一如君子。”邵先生意有所指地看着非佛。
然非佛似真的受了“净思”静谧而平和氛围的影响,心绪不再纷乱。她表情宁馨地回望邵先生。
“可惜,我始终是个俗人。听了您的介绍,却也品不出个中的美妙。于我而言,能解渴便已经是好茶。”她不是没见识过所谓君子的下流面目,真小人有时候远胜过伪君子千万。
“你这孩子,真是——”邵先生弹了一下眼睛,复又泄了气,他有什么立场指责她呢?“就是这样,才能令我那儿子洗心革面,不是么?他为了你,自愿进勒戒所戒酒;为了你,他生平第一次开口求我这个父亲出借旗下的红牌艺人免费为一个工艺品店开张造势捧场。我原想他又迷上了什么狐媚女子,却不料——他这一生,始终都栽在你一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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