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缡
云南, 大理。
福江指挥着一干追随着他们南来的忠心家仆, 洒扫庭除, 布置厅堂。
看着粗细丫环、小厮杂役们忙碌地进进出出, 福江的眼神渐渐迢遥, 仿佛透过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忆起了久远之前的往事。
那一年, 她的小姐, 不过才十六岁,正是青春正盛时候, 那么无忧无虑, 只省得跟在几位少爷身后,上山下水, 舞枪弄棍。一家子人都宠着她, 由着她的性子, 并不加以约束。
犹记得, 她第一次被带到小姐跟前,小姐正站在大园子中的一丛花树下。美丽娇嫩的花瓣直似江南的春雨,轻柔绵密地飞坠而落,小姐就仿佛是不识人间烟火的小仙子, 在花雨间嬉戏。
有一刹那, 她诚惶诚恐的心里掠过强烈的自卑与妒嫉, 自卑自己的出身长相是如此的低微, 复又妒恨老天爷不公, 将一切美好的事物都给了这个投对了胎, 生在江南首富杭州陈家的小女孩。
小姐自漫天花雨里望了她一会儿,然后对带她进园子的嬷嬷说:
“这位姐姐,根骨奇佳,跟在我后头侍候着,真正浪费。而且,她年纪也没长我几岁,让她看我玩而她只能在旁枯立,也是活受罪,你就带她去前头家塾里,同一班孩子读书识字,学习些健体防身的功夫,待将来学有所成,看她喜欢做什么,另行安排罢。”
“这可万万使不得。她不过是想来当个使唤丫头,挣些银子贴补家用,哪能跟陈家家仆的孩子一起进书塾读书呢?”
她抿紧了唇,不反驳,也不肯点头。娘为了弟弟,把她们几个姐妹,嫁的嫁,卖的卖,她,不过是身不由己。
却只见小姐温朗一笑。
“戚嬷嬷,无妨。若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我的主意。她的例银照发,将来她有了出息,还怕她不认这笔帐?”
一句话,改变了她的命运。
是年,小姐十二岁,她十五岁。
在书塾里,她认识了她前所未闻的世界,熟读四书五经,精研内外两家武功,结交同龄的小伙伴。也深深明白,小姐不是飞扬跋扈的富家千金,而是胸怀天下的女子。她渐渐由妒嫉变为敬重。
直到,小姐十六岁。
宫里来了一纸诏书,宣小姐进宫。封妃只是一个表相,内里的深意却是以小姐来钳制江南首富陈家的势力。
小姐为了陈家上下百多人的性命,毅然应允,并自废一身不弱的武功。当小姐踏着虚弱的脚步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铁骨铮铮的大少爷,竟忍不住当众红了眼圈。
为小姐着想,陈家动用一切可动用的关系,上下疏通,拢络收买,只是要给小姐在宫中创造一个相对宽适的环境,不致受人闲气,护她周全。
是故,当大少爷问可有人自愿进宫,照应料理小姐日常生活时,她,第一个站了出来。而后,是一队十二人的死士。为了小姐,死亦无悔。
一转眼,三十多年也已经过去。
小姐早化成尘埃,埋在冰冷无情的皇宫陵寝之中。三皇子,被贬至金陵;而十四爷,抛去牵系,终要和所爱的女子,喜结连理了。
夜晚的大理,月色如水,水色似玉。
座落在苍山洱海畔的一处古老宅院里,张灯结彩。一对新人,在布置简约喜庆的花厅行过古礼,在一众家仆的祝福声中,被送入了洞房。
在静默了一会儿后,新郎执起搁在桌上的乌木秤杆,挑开新娘头上覆着大红色龙凤绣金喜帕,他修长干净的手指,竟难以自制地微微颤抖着。
揭开喜帕,新娘淡雅妆容的素靥,迎上他灼热的脸。
她眉目疏淡,唇色轻浅,清秀却并不美丽。
然看在他眼中,竟是天仙化人般的绝艳。
两人静静凝视不语,仿佛只是一眨眼,却又似永恒般漫长,由相见而相识进而相知相许,其中种种,惚如昨日。
良久,他低低直如轻喃地唤她:
“傩……”便再也不能移开视线,因她嫣然的一笑。
刹那间,庭花纷坠,草长莺飞,风月无边的江南之夜,成了天上人间。他等这一刻,等了几乎一生一世。他什么也不想,只希望能共她做神仙眷属。
她缓缓站起身来,上前,轻轻执起他的手。然后,紧紧的,十指交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侠长深邃的眼光,倏忽浓烈如酒。
桌上一对大红龙凤喜烛哔啵摇曳,光影飘忽,映得她两颊微郝,人比花娇。
春宵一刻值千金,不是么?
红色袍袖一挥,光影俱灭,只得屋外天上,一轮明月,清辉普照。
屋外廊下,静静站着三人,虽不曾喜形于色,然眼底闪动的,皆是欢欣颜色。
福江仰望夜空,在心中向早已故去多年的小姐祈祷,祈祷十四爷这份得来不易的悠闲恬澹和安逸幸福,能永远长久。
鬼一和魉忠,则并肩而立。
十四爷大喜之日,只是他们这一班旧部,喝了几杯喜酒。多年京城刀口舔血的生活,竟令他们一时无法适应这样轻松的日子。十二死士自动往新宅大院的各处巡视去了,他们,也自动留在新房左近,以策安全。
“……啊,好痛……”
“对不起……傩……对不起!”
徐风中,隐约传来十四爷和新婚夫人的声音。
“看限制片女主角个个表情欲仙欲起,我以为应该没太大问题,想不到第一次真的这么疼。”夫人低声控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