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懒懒倚在大厅门边的沈幽爵也眯起了眼睛。好一个月无情,竟还一直玩着偷天换日、偷梁换柱的把戏。似是而非的倾儇,令他蓦然省觉,一直以来,他从没见过她二人同时出现,直至今日。眼前这个倾儇,感觉虽然相似,却始终不同。他望向无情幽深净澈的眼,恍然而笑。
很好,月无情究竟还藏了多少出人意料的秘密?一直处变不惊如他,今日也被她连吓了两吓。但,他竟然如此期待此事的后续发展,他倒要看看月无情是如何处理这棘手的问题的。其他的,且慢追究罢。
那边厢,江澈继续微笑着问:
“月庄主意下如何?”
无情用极特殊的眼光注视了江澈一会儿,而他,亦只是镇定如恒地回视她。
良久,无情抚掌而笑。
“我若不答应,又如何?”
“庄主莫非是做贼心虚了么?咱们客客气气同你商量,要求你给个交代,你敬酒不吃,那就是要喝罚酒了?咱们也甭同她客气了,将她拿下,再问清楚,她的霜寒阁究竟制造了多少歹毒的凶器,杀害了多少的江湖豪杰?”钱塘镖局的两个弟子又发话了。
“月庄主,依在下的拙见,还是找个正直且值得依赖的良人嫁了,由尊夫婿替你暂时执掌山庄,找出此间的害群之马,还山庄一个清白。”江澈仍挂着一个温文有礼的微笑,却没人看见他眼里闪过的森冷肃杀。
“看来,除开嫁人,我已别无选择了,不是么?”无情冷冷地笑,这同逼庄有何区别?月冷山庄绝非没能力应付这一群各怀鬼胎的来客,只是,若真的动武大开杀戒,岂不是落入了他们早已经设好的圈套?她虽然习武,却从来不是为了杀人,决不是为了这一日。“然,这终究是我的终身,怎么可以随便托付?请给我三日,让我考虑。”
“你要是逃了怎么办?”有人不放心地追问。
“逃?”无情不屑地扬了扬眉。“有月冷山庄在此,我怎么会不顾山庄上下百多口人的性命以及山庄的荣誉,贪生奔逃?我虽是一介女流之辈,却也明辩是非曲直。理应我承担的责任,我一样也不会推卸,然不属于我的罪名,我也不会用逃避来解决。这三日,不过是让我准备比武招亲罢了。”
“在下相信月庄主的为人,三日之后,在下定当如期拜访贵庄。”说罢,江澈返身告辞而去。
见他一走,其他人也纷纷离去,只剩下几个人。除了沈幽爵同江思月之外,竟还是一个是杭州龙踞山庄的少庄主龙佐栖以及蜀中卫昶星。
“无情,你这是何苦?为什么要答应他们比武招亲?他们分明不怀好意。你直接嫁给我不就什么都解决了?”龙佐栖痛苦地问。
他在十七年前随父亲来月冷山庄祭拜过世见到了是时只得三岁的无情。三岁的她已经用素纱遮面,但那一双露在面纱外黑白分明的眼似有勾魂摄魄的魔力,令他一直念念不忘,直嚷着要娶无情。可惜,月初晴并未允婚,只说女而年纪尚小,不想太早替她决定一生的幸福而婉拒了。这些年来,他从无一日或忘无情,每年都来探望她,而她,却始终吝于见他一次。
“佐栖,你没有资格,你知道的。”无情轻叹,惊鸿一瞥,纠缠至今,这大抵就是孽缘了。
他遥遥望着无情,紧紧捏着拳。父亲不忍见他苦苦恋着一个女子,替他未娶先纳了一房小妾,那温柔的女子还替他生了子嗣。可是,他爱的始终都只有无情。
“只要你肯说一句话,龙踞山庄就是你的后盾。”
“龙踞山庄斗得过官府、斗得过朝廷吗?”无情漫不经心道。
“无情!?”龙佐栖大骇,无情会问出这样要杀头的话来,只证明了她已经将一切都了然于胸了,所以她才会做出妥协之姿答应嫁人。
“回去罢,佐栖。你家中有爱你的女子,年幼的娇儿,月冷山庄的这浑水,你不该来趟。”无情悲悯地望着龙佑栖,被无望之爱所折磨的痛苦,她在母亲身上看见过,那种无论怎样,灵魂亦始终虚空的迷惘,她帮不了他。“回去。”
“无情——”
“想想令尊令堂,再想想如月和她为你所生的儿子,佐栖,搅和进此事中的人,如若不早早脱身,最后势必不得善终。你要信我,佐栖,我与你终是一场幼时之谊,不要令我为难。”
龙佐栖看着她一双由始至终无波无澜的清冽眼眸,在那里,他看见了自己绝望而哀绝的痴恋。终于,他喟叹一声。“好,我走。可是,无情,龙踞山庄的大门将永远为你敞开。”
沈幽爵只是冷眼看着,这便是令佑栖有家归不得的男人么?因为他,佑栖被抛在了蓬莱的荒山野外;因为他,佑栖足足有五年时间不信任人性;因为他,佑栖不能爱上女人,都是因为他。
可是,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也只不过是个为情所困的平凡男子罢了。
龙佐栖走了,卫昶星深思地对上无情望向他的眼。
“你已经知道了此事的前因后果?”
无情笑,“不,但我答应过会给江湖中人一个交代的,不是么?”无情站起身。“我敬重卫公子你的为人,所以也不妨劝卫公子你一句:月冷山庄已成巨大的漩涡,所有不及抽身而退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实不宜久留。你若信我,便速速回蜀中去。即使你不在金陵,也会得知事情的始末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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