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从命运竟是这么难吗
宫尾登美子写《笃姬》的时候,开篇却写樱岛的雪。
这是冷静又深刻的叙事方式。
后来写《平家物语》的时候,人物加了十倍,群像下却又有重重细节,每个都清晰可见。
张爱玲写《我看苏青》时写过:“晚烟里,上海的边疆微微起伏,虽没有山也像是层峦叠嶂。我想到许多人的命运,连我在内的;有一种郁郁苍苍的身世之感。”
只用几句话,遣词造句的天分便令人叹为观止。
廖一梅写《恋爱中的犀牛》,写了一座荒唐的大钟,讲述了一大段关于物种的理论排比,穿插了一个荒诞的神话故事。
她写爱情时说:“相信我,上天会厚待那些勇敢的、坚强的、多情的人。”
顺从命运竟是这么难吗?我看大多数人自然而然也就这么做了,只要人家干什么,你也干什么就行了。也有很多次我想要放弃了,但是它在我身体的某个地方留下了疼痛的感觉,一想到它会永远在那儿隐隐作痛,一想到以后我看待一切的目光都会因为那一点疼痛而变得了无生气,我就怕了,爱她,是我做过的最好的事情……
这是一个偏执狂和另一个偏执狂的故事,极端的爱都是在偏执中产生的。那些荒诞的情境恰如其分地融合在炽热又深刻的情感之中,让人感同身受。
马路和明明,还有犀牛,在爱情中都是鲁莽的、带着孩子气的一厢情愿。
这个话剧我看过一遍,剧本看过三遍。
有一段时间,每当我看见那句“黄昏是我一天当中视力最差的时候……”就觉得鼻子酸酸的。
这是戏剧的张力。
有人说,廖一梅的“悲观主义三部曲”不应该叫“悲观主义三部曲”,应该叫“实用主义三部曲”,这是在最狂野的年龄喷薄而出的最好的情感,她说,就连她现在也写不出这样的句子了。
我看剧本的时候,是按照《柔软》《琥珀》《恋爱中的犀牛》的顺序读的,和她创作的年份恰好相反,和戏剧表现的顺序也正好相反。
后来她写《悲观主义的花朵》,也是深情又克制地教人如何躲避爱情的侵袭。
她说:“你如果是个一辈子都快乐无忧的人,那你肯定是个肤浅的人。”
只有悲伤才会令人深刻。
她写的爱情荒诞的痛楚、排比的矫情在戏剧中正好。当我看到这些的时候,常常有悲从中来的绝望,却又不得不想到关于执着悲壮的美好。好的感情像是鸦片,让人上瘾却半点也不想尝试。
金宇澄写《繁花》就更琐碎了,竟然全部都是市井生活,几乎没有写过什么正经的主角。我先看了一遍,后来无聊的时候,便把这书随便翻开一帧,这书并没有什么正经情节,每一章都可以读。比如他写:“小琴说,我以前一直认为,人等于是一棵树,以后晓得,其实,人只是一张树叶子,到了秋天,就落下来了,一般就寻不到了,每一次我心里不开心,想一想乡下过年,想想上海朋友的聚会,就开心一点,因为眼睛一霎,大家总要散的,树叶,总是要落下来。”
这是通达的人生观。
这是自然而然的人生,除了参与其中的人,大部分人都扮演着看客的角色,过着拉拉杂杂的人生,生是琐碎,死了便只有静默。
对于大历史做冷处理,对于个人内心的复杂情感,《繁花》似乎也只从简含蓄处理,只做外在行为或者语言上的描述,几乎没有内心独白,作者是个看客,好的坏的,芸芸众生都是沧海一粟,轰轰烈烈或平平淡淡都是一笔带过,最终全部都要归于沉寂。
这本书,这样的腔调,喜欢它的人应该很喜欢,不喜欢的人应该是看不下去的。
作者后来自述道:“我觉得,真正的人生,就是这样。我看过那么多人的死亡,突发的,自然的状态,结尾就该这样。为什么回避?人至最后便归根本,从古到今,不可能另有答案。一朵花盛开就有枯萎,即便它变成干花,和真花也是不一样的。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没法突破。人生死亡,必然是悲的。”
读这本书时,我想,这是我看到的为“生而为人,我很抱歉”这句话的最好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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