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者轰然叫好。
见卦语颇合心意,求卜者一高兴,依卦单所定额数,给了卦礼,欢天喜地而去。
这就神了,难道这世上,真有隔夜修书乎?
唉,全是鬼扯!
人世间真没有神仙,也没有神仙术,“窍门”全在黑布袋内。
那只黑布口袋,并非真的口袋,而是个长布筒筒,两头皆敞口。
当求卜者专心于黑板,书写自家信息时,卜者右手指黑板,故意高声念读,意在将观众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黑板上。
左手则缩进袖里,依靠卦桌掩藏,照黑板所书内容,极快地书写。
其速几与求卜者同书。
若黑板所书念毕,左手还未写完,便会刻意念错数字,反复向求卜者询问,甚至责之书写潦草。
待左手写好“隔夜修书”,再从下端口递进布筒,然后装模作样,右手从桌面筒口伸进,拿出来铺在桌上。
“隔夜修书”内容,自然一字不差了。
唯卦评运势和卦礼,昨夜誉写好的。
此术欺骗性极强,江湖谓之“袖里拈指”。
俗称“鬼袖裹金”。
也有初习此道者,左书不甚流利,便会制成统一表格,“〇〇〇年〇〇〇岁〇〇省〇〇县人〇〇月〇〇日〇时生报花”,“父母〇〇兄弟〇〇妻妾〇〇子女〇〇”和“卦评远势以及卦礼数额”,匿于左手衣袖里,视求卜者情况,临时用合适表格填写,以便更快速准确,避免书之不及露馅。
关于卦礼数额,经过卜者目选,大多求卜者,会心甘情愿如数奉上。
也有个别人,感觉上了当,却不知诈在何处,会要求减少卦礼。
遇到这种情况,《成都通览》是这样说的:
“煞搁(结尾处)写钱几十文,硬要几十文。他说不是我才写的,是我昨夜在灯下私自考究的……”
卦礼既为昨夜所书,又得神谕定的额数,怎可违背神的旨意呢?
二、神相曾瞎子
20世纪30年代,川中遂宁地区,有一位著名的算命先生,号“摸骨神相曾瞎子”。
曾瞎子,不知何许人也,自称前清举人,初到蓬莱(今四川大英)时,与乞儿混居城西南华宫,邋遢如丐。
据老辈人言说,某夏日傍晚,一向衣食没得着落的曾瞎子,忽身着簇新道袍,手持拂尘,端坐宫前大黄葛树下。
时黄葛树丫枝上,一牛角蜂巢大如水桶,毒蜂四出蛰人,人莫敢近。
邻人却远远窥见,曾瞎子手持拂尘,将近身之蜂一一击落,再拾而入嘴,如嚼油酥花生米,毕毕剥剥有声,白浆溢满口角。
食蜂百十只后,倏不见了踪影,唯余一地桂圆壳。
众邻以为神,四下轰传。
曾瞎子由此名声大噪,择日在县丞署侧,租一偌大场所,挑檐上悬招“神相曾瞎子”,遥远可睹,自言仙人梦中指点,修得茅山道术,能知人前世今生,莫不应验。
乡党敬若神明,从学者甚众,影响川中数十县。
时有楚人贺国光者,奉蒋介石之命,入蜀督办川务(任成都行辕主任),正为川军各派系之争,弄得焦头烂额,慕曾瞎子之名,潜往拜谒。
贺国光见“神相”干瘦,不似有道之人,心甚疑之,先以随从相试,皆一一应验。
贺国光始心动,乃移步就前,坐在柏木条凳上。
曾瞎子遍摸之,撇撇嘴言曰:“此穷相也,不足道。”
贺国光默不作声,随从鼓噪道:“摸得准不?切不可随便乱说。”
曾瞎子复摸,仍摇头:“真穷相也。”
贺国光依旧不言不语,当摸到贺两眼时,曾瞎子突下跪:“此龙眼,当大贵。”
众皆惊愕。
贺国光尤叹服,笑曰:“果神相也。”
何也?
盖因贺母怀国光时,贺父常祷于神庙甚虔。曾夜梦神许赐一子,视之乃寺旁一乞儿也,心甚悲戚。神复曰:“汝勿虑,当易其眼。”取殿内龙眼纳之,三个月后,贺国光降生。
因之故,贺国光惊其相术如神,和盘托出心中所虑,请求破解之策。
曾瞎子沉吟再三,言之曰:“四川号天府,外人取而代之者,如刘备、王建、孟知祥之流,传国也不过二世。且自古为人伐蜀者皆不利,如岑彭、邓艾、王全斌之辈。先生若信瞎子之言,索览宋人洪迈《容斋随笔》便知。”
贺国光心神不宁,夜宿遂宁城,急令手下心腹,连晚找来洪迈《容斋随笔》。翻至“取蜀将帅不利”一则,果有如下记载:
“自巴蜀通中国之后,凡割据擅命者,不过一传再传。而从东方举兵临之者,虽多以得俊,将帅辄不利,至于死贬。汉伐公孙述,大将岑彭、来歙遭刺客之祸,吴汉几不免。魏伐刘禅,大将邓艾、钟会皆至族诛。唐庄宗伐王衍,招讨使魏王继岌、大将郭崇韬、康延孝皆死。国朝伐孟昶,大将王全斌、崔彦进皆不受赏而受黜……”
贺国光默不作声,掩卷思之再三。
贺先生生性宽厚,笃信佛教,有善施之德,既无僭越“蜀主”之胆,又无负蒋公之意,得此箴言,百般牢记心中。
其后十数年间,他谨遵曾瞎子所嘱,大和稀泥,周旋于老蒋和川主(刘湘、刘文辉)之间,始终不肯为蜀主(仅短时间代理过四川省主席)。
1969年3月,贺先生病逝前,犹忆曾瞎子的好。
“设若没有先生警示,以总统之雄心,国光定会强解刘湘、刘文辉之军权,则势必引起川省大乱,哪得今日之安享晚年?恐早成川人刀下鬼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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