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威出院之后,旁边的病床就来了一个新病号,是个老头子,头顶上的头发都掉光了,他动作迟缓,也不爱说话,一天到晚就是窝在被窝里睡觉,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醒过来。
桃星辰渐渐觉得有些不安,之前有桐威在,病房里也算活络,如今就剩下他一个人,一天里大部分的时间瞪大眼睛看着四周雪白的墙壁和天花板,来来往往的不是医生护士就是病人家属,有一种只属于医院的焦躁感在四周流窜,间接也影响着他。
“吃药了。”面无表情的护士长端着一个小铁盘进来,把两人的药放在病床之间的矮柜上。
桃星辰坐起身子,一边拿过药,一边接过护士帮忙打来的开水。
因为腿骨折的关系,桃星辰自己一个人行动十分麻烦,所以有什么需要,都由护士来做。
“体检报告出来了。”护士长一边看着桃星辰把药吃下去,一边将报告从大信封里抽出来,扫了两眼,递给他,“没有任何问题,你恢复的很好。”
桃星辰点点头,双手接过报告,小小声的道了声谢。
护士长看他乖顺的模样,眼神微微放柔,犹豫了好几次,终于问出心中的疑问。
“你还在上学吧?”
桃星辰眨眨眼,点头。
“几年级?”
“……高二。”
护士长似乎微微吃惊,因为桃星辰的样子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些的感觉。
“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护士长斟酌着词语,“家人……健在吗?”
这不能怪护士长问的如此无礼,而是因为现状实在惹人怀疑,少年出了车祸甚至差点死去,可是住院到现在,也从未见过他的亲人来探望他,不仅亲人没来,连同龄的朋友也未曾见到过。
桃星辰愣了愣,反应过来护士长的意思,脸上有些尴尬,“我……我父母还在的。”
护士长傻眼,“怎么……”
“他们都在国外。”桃星辰淡淡笑笑,“他们的工作很忙,所以……”
护士长眉头不经意的皱了皱,但随即便恢复了平静,在医院这个环境里,是最能看出人间冷暖的,她看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子女的悔恨,失去亲人的痛哭,也有为了住院费和家人争吵的残忍。
年过四十的女人抿了抿唇,目光落在桃星辰微微低头的脑袋上。她帮不了什么,同情弥补不了这个孩子需要的东西。
“护士长。”病房门外,新来的实习生抬手敲门。
女人回过神来,又嘱咐了桃星辰几句,回头看了一眼依然在睡的老头,便转身离开了。
病房门被轻轻掩上,隔绝了走廊外的嘈杂。
虽然医院的墙上总是挂着“请勿大声喧哗”的牌子,可事实上并不起什么作用。
隔壁开到最大声的电视机声音远远传来,桃星辰吃完药,便慢吞吞的挪动屁股躺了下去。
“你……”
沙哑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桃星辰转头,就见老头子慢慢爬坐了起来。
“有……有事吗?”桃星辰对着陌生人的紧张情绪又上来了,不由自主的抓紧了被单。
“帮我递一下药。”老头子的眼睛浑浊,抬起干瘦的手臂指了指矮柜。
桃星辰反应过来,微微撑起上半身,将药从矮柜上推到老头子身前。
老头子拿过药慢吞吞的吃了,抬眼见桃星辰怯怯的看着他,便问,“小子,老头子我一不年轻二没钱,看多了也不管饱。”
桃星辰脸唰的一红。
“对、对不起。”
一边抬手拉起被单罩住自己的头。
被单外面,老头子却似乎还有话要说,“你住了多久的院了?”
桃星辰在被子里闷闷道,“没多久,大概有几个星期。”
老头子“哦”了一声,又咳嗽了几下。
“我上个月被送进来做手术,手术做完之后原本住的单人房,后来没钱了,转到了双人间里。”
老头子今天似乎精神不错,话也难得的多起来。
“和我住一个病房的也是个老头子,不过比我年轻,大概六十多吧……腿摔断了。”
桃星辰听老头子絮絮叨叨的,声音虽然沙哑,但说话很有条理,不由得慢慢把被单放了下来,眨着眼睛看他。
阳光下,老头光秃秃的头顶上有些银白的发毛,他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下巴上的肉叠了好几层,眼眶微微凹进去,耳垂很大,手指无意识的摸着膝盖的位置。
“原本和他还挺有话聊。”老头又咳嗽了几声,咂咂嘴,“只可惜他那一家子,吵的人受不了。”
“吵?”桃星辰想了想,“是因为每天都有人来探望,所以很吵么?”
“不是。”老头晃晃脑袋,“他老伴每天都给他送饭来,那女人看起来要年轻好些,不过也有五十好几了,个头不高,身子都横着长了。人都说心宽体胖啊,不过那女人太厉害了,每次来,不骂上几句心里头舒坦不了似的。”
桃星辰这回明白了,“你是说,夫妻吵架”
“吵起来就没完没了了。”老头慢慢躺进床铺里,抬手掖了掖被角,“那老头每次都一声不吭,他老伴每次来啊,就说他老骨头不中用,一天到晚的进医院,家里没那些个闲钱,以后连口棺材都买不起。”
说着,老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叹息什么。
桃星辰听着有些不忍,但又不好插话,只能安静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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