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死去的那一刻,时间会格外漫长,会想起以前许多往事。
从摘星楼掉下拥月湖的那一刻,晚媚是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风从耳边刮过,时间的确漫长,可她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直到后脑击打拥月湖水,她沉入水中的那一刻,长安说过的许多话,才像气泡一样冒了出来。
长安说:“反正我不会负你。”
长安说:“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说过的话,一向算数。”
长安说:你活得辛苦,我最知道,所以我在的时候,会尽量让你舒服些。
…………
每一句话都很清晰,随着晚媚一路沉到水底,像一块块拽着她脚底的石头,让她死了一般,在水底停了好久。
然而晚媚终究是晚媚,从死到生的转念,也不过一瞬。
为什么?
这三个字刀绞一般,在晚媚心头升腾而起,晚媚睁开了双眼,随即手脚并用,挣脱缠着她的水草,在肺被挤炸之前,一气冲出了水面。
清早的拥月湖其实很美,但在这一早的薄雾里面,晚媚却看到了绝望。
湖边已经呼啦啦围了一大圈人,不是摘星楼的那些打手,全部清一色穿着兵服,是朝廷的官兵。
为首的越轻涯这时候正站在水边,微微带笑,看她:“姑娘早,姽婳城的姑娘果然身段玲珑,不负盛名。”
晚媚打了一个寒战,在上岸之前,仍然没有忘记将手里的分舵地图团好,趁势塞进了发髻里面。
越轻涯嗅觉灵敏,在意识到危险之后,立刻带兵漏夜狂奔,来到摘星楼。关于这点,晚媚并不惊奇,她奇怪的是随后而来的阮娘的反应。
见到越轻涯后,阮娘居然声称,重要资料没有丢失,而晚媚的那个男同伙武艺高强,已经逃去无踪了。
晚媚双手被缚,脸孔贴在地面被人拖行,只听到越轻涯冷淡中透着一点兴奋的吩咐:“人我带回太傅府,亲自审问,墨非你去宁王府送个信,邀请宁王到府上来,与我同审。”
夜月下的听竹院,安静得有点诡异。
月影将药碗端给公子的时候,公子看着碗里自己的倒影,就已经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风吹帘动,门外跪着的王府侍卫头也不敢抬,道:“启禀王爷,越太傅约你过府,说是有要事商量。”
公子淡淡,一口口把碗里的药喝尽,问一旁月影:“晚媚那边,有消息递过来吗?”
“没有。”
所有不祥的预感,最后都会应验。
公子深吸了口气,起身:“这里离太傅府有段距离,月影,更衣备马吧。”
姽婳城离太傅府约莫百里,公子下马的时候,天已亮透。而躺在阮娘密室的长安,也恰巧刚刚醒来。
头疼欲裂,紧接着心口剧痛,长安猛然从床上弹起。
一直守在他身边的阮娘马上端来一碗汤药,道:“你醒啦。”
长安有点木木地,看着阮娘,慢慢眼前视线清楚,“你真的是大小姐!”
阮娘反应却是淡淡,仍然端着药碗,道:“你身上新伤旧伤一片,先喝了药再说。”
长安将药喝尽,双眼照在空碗里,猛然间所有记忆杀回。
晚媚跌进了拥月湖,而他,明明也立刻纵身跟着跳了下去。
“想起来了。”阮娘将碗收回,“她掉进湖里,你想都不想,就也跟着跳下去,你是忘了你是谁,忘了你跟我的约定了吗?是我把你拉回来的,顺便还把你打晕,带回了家。”
长安愣了一下,马上起身,抓起床边的破魂剑。
阮娘仍然坐在床边,手里紧紧捏着那只瓷碗,道:“我刚刚问你,你已经忘了你是谁,忘了你跟我的约定了吗?”
长安停住脚步,“我没忘。”
“我们约定过什么?”
“我去姽婳城报仇,大小姐你重振谢家。”
“你一直是个重信重义的人。仇还没报,谢家也没重振,你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去送死。”
“可是我也答应过晚媚。”长安将剑握紧,又朝外走去,“我永不负她。”
“那是我谢家的破魂剑!”
听到这句话,长安的脚步停住,转身走回,走到阮娘跟前,将破魂剑高举在头顶:“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还会兑现我说过的话。如果不能,谢家就靠大小姐您了。”
阮娘眼中有泪,不接破魂剑,长安只得轻轻将剑放在桌上,转身朝门外走去。
阮娘更加用力捏着手里瓷碗:“我从十一岁就认识了你,我不信你会选她!”
长安脚步不停。
阮娘有些声嘶力竭:“你一定要这样吗?!”
脚步依旧不停。
瓷碗被摔裂在地上,阮娘声音低了下来,“我在你刚刚喝的药碗里,下了许多许多的安神药。”
长安轰然倒地。
阮娘面无表情走了过来,将长安拖回床上,拷上早已准备好的铁链,道:“我从十一岁时就认识你,我知道你不可能丢下她。所以这个决定,我帮你下,我不能让你去送死,无情无义的是我,并不是你。”
无情无义。
踏进太傅府的那一刻,公子就已经给自己定下了基调。
所以当墨非将被打得半瘫的晚媚拖行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很淡定地装着他的瞎,问了一句:“太傅熏的这是随金香吗?香如其人,浓烈悠长。”
越轻涯却也不急,吩咐墨非:“把人拉得近一些。”
晚媚于是被拖到了公子脚跟,仰着脸,看着公子的表情非常准确——毫无悸动,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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