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只是，这水壶怎么拿在手上这般小，与往日大不相同，沈凌之正有些疑惑。溪水边的少年直起身，把水壶拿起来平放在手心中，和手掌一比较，原来是比手腕处还要再大几分，如今居然足足小了几寸，只是堪堪及至手腕。
一片枯黄的树叶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的，透明的纹理薄如蝉翼，施施然落在沈凌之的水壶上，覆盖了水壶上的那颗红色的名贵萤石。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出两只手指将它捻了下来。沈凌之盯着那颗宝石看了一会，秋日里的最后一片白杨树叶从指尖悄然滑落，落在安静流淌的溪水上，弄皱了水中画似的倒影。沈凌之俯下身子对着溪水，仔仔细细地端详这自己的脸来。
溪水中的人面熟悉又陌生，像是他沈凌之，又不想是他沈凌之。
依旧是那鼻那眉那眼，只是变得更加棱角分明。褪去了十三四岁的少年人稚嫩模样，都长开了。两肩处依稀有些魁梧的线条，介于孩童少年和成年人之间的线条。虽然依旧是瘦，但是也不是少年人的孱弱，而是带着一种书卷气的书生样文弱。
这水壶是天子赏的，这红萤石更是这世间独一无二。水壶不曾有异，便是人有异了。
沈凌之一瞬间迷迷茫茫不知所措。
少时曾听得先生说过樵夫入山观仙人下棋，一回首便已过百年。烂柯之人不解世间数甲子不若山中一夕。原来少不更事之时还曾与同窗一同笑话砍柴人的时运不济，落了个妻离子散的下场。现如今，难道自己也如同那樵夫一般，误入了人间仙境，感应不到世间的流逝吗？
但是沈凌之不知道是自己一梦太久，忘记了岁月，还是此间的岁月流逝与外界不同。
总之，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十三岁的孩子了。
看着面相很像是莫约十七八岁的弱冠少年。中间四五年的岁月不知所终。
沈凌之忽然想起来沈允之，又想到了父亲母亲。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想了什么。总觉得心中不踏实，空落落的缺了很大一块。
沈凌之还看着溪水中的自己，毕竟他还是一个内心只有十三四岁的孩子，忽然间一梦成人的感觉并不美妙。
但是他很快又想到了一种后果。如果真的是林子里的时刻与林外不同。譬如林外一日，林中一年，那么自他从在虞絮那里醒来后，再次入林不过是三四天的时间便已如同过了四五年的光阴，可如果是再呆几天又当如何？
沈凌之惊出一身冷汗，转身便想要去寻找沈允之。
沈凌之下定决心回头，刚走了几步，耳边就听得见一阵呼救声。
“救命啊！”一声声苍老低沉的声音传来，一声高过一声。
有两个人可能遭遇到了什么。
沈凌之连忙抬头四下寻找，看向左边时，被一阵风沙迷了眼睛。模模糊糊地只看见一个身体臃肿的老人从一边跑过，随后便跑过来一个拿着刀凶神恶煞的壮汉，舞着手中的利器准备紧紧追着老人不放。
那老人虽然臃肿不堪，但一左一右地躲过了后壮汉的大刀，一点伤也没收到。
老人一边跑一边叫着：“救命啊！”
沈凌之用手挡风，眯着眼看着那两人前后脚离去，心中凶涛骇浪更甚。
这里是树林，如何会有的风沙，这风来得如此蹊跷，那两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好人。沈凌之连忙抹脸，直起身来向后退了几步。
但是到处都是裹着沙的风。
冬季里雪化后的土地又粘又湿，沈凌之向后退去时，落下两排凌乱的脚印。
但是这不知是从何处飞来的尘沙还在肆虐着。沈凌之越向后退越觉得这风沙越来越大，一开始还只是一小点，再到现在已经是撩得人衣物统统飞起。
沈凌之节节后退，越是后退，沈凌之越是觉得心惊胆战，到底是何人在这林子中弄来的沙土，所为何事？
沈凌之心中实在诧异但也无可奈何，只能退一步算一步。突然不小心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水壶险些脱手而出。
风沙慢慢变小了，沈凌之稳住身形，正要继续向后走去时，胸前传来一阵大力，沈凌之一时间没有防备，直接向身体一侧倒去。
这里居然还有人，沈凌之顾不得风沙，惊恐地睁开双眼，一个模糊的身影拘搂着腰，正再一边阴森森地盯着他看，沈凌之觉得这位老人居然出乎意料的眼熟。
来不及细想，沈凌之已经倒下了。这里似乎有一个无底洞，洞口立着一块碑。沈凌之向倒下时只来得及看了一眼碑文，上面只端端正正地写着四个血红的大字：闯此地者死。
纯白色的衣裳被黑黝黝的洞口完全吞没，风沙在一瞬间停了。
洞口传来一阵打斗声，接着一袭红衣从洞口落了下来。
“真疼啊。”沈凌之嘶的一声轻叫出来，眼珠转了几圈，睁开了眼睛，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这洞里真黑。沈凌之暗自想道，明明进来时还不过午时，现在便已经什么都瞧不见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沈凌之勉强地一手撑着地，一手到处摸索着，大约伸出了一个手臂长短，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沈凌之心中一喜，碰到了四周的岩洞壁。这里的岩石似乎很是坚硬，不像是地面上柔软潮湿地雪地，这里一定很深。沈凌之一边想着一边慢慢移动到墙壁边，用手撑着想要半靠在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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