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锣声响，热闹非常，人群中间围着一个打把卖艺的青年，赤膊虎腰，手里一丙三尺长剑，空中一抛，长剑转了个圈儿，又稳稳落在他的手中：“各位父老乡亲，小弟今日初到贵宝地，因身无盘缠，特拿出自己看家本事，再此卖艺，还请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说完拿着长剑比划几下，得到一片喝彩，耍完剑招还没完事，青年又道几声：“下面才见真章，小弟有一绝活，生吞利刃，大家要是看得舒心儿了，就打赏小弟几个铜板！”
说完马步一扎，仰头张嘴，手臂高抬将长剑顶端放在口中，身后锣鼓像是急流暴雨洪水狂风，震得众人心中阵阵紧张，眼睛一眨不掉眨得盯着越来短的剑身！
“好！！”眼看吞入一半，人群里一片喝彩。
“厉害厉害太厉害了！！！”
“神了神了！！”
有些大方的冲着中间扔起了铜板，贺闲跟着拍手，看到精彩时同样扔了一枚。
剑身完全入喉，欢呼又是一片，青年扶着剑柄绕着人群走上一圈，回到中间又赤手空拳比划两招，待呼声下去，将长剑一点一点吐了出来，通体银白寒光闪闪，进去什么样，出来还是什么样。
苍炎手上一动，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刚想上前，却被贺闲抬手拦住，他摇头示意：好好看着。
欢呼叫好此起彼伏，这看家本事让他赚了不少盘缠。人群渐渐散去，贺闲拉着苍炎一同转头回去，他道：“怎么样，是不是厉害？”
苍炎怕他上当，赶忙说：“他这是障眼法，剑柄上有机关，可以让剑身伸缩自如，并不是真......”
话音没落，就听贺闲“哎”了一声：“还是几年前的福全好，那时候什么都不懂，我说厉害，他就瞪圆了眼睛，觉得厉害。”
苍炎听他说着一怔，嘴角像从前一样微微下撇：“那，那现在的我不好吗......”
贺闲斜着眼睛向上看他，见他一脸愁容，笑着说：“现在也好，不过这打把卖艺就是看个热闹，计较是真是假岂不是没有乐趣，你看刚刚那群人，他们也并不是全信，但照样喝彩欢呼，卖了力气没偷没抢，不管是不是机关，能博大家一乐，都是本事。”
说着，只见前面突然冒出一人，仔细一瞧，正是方才生吞利刃的那个青年，他这会儿换了件衣服，笑得爽朗：“这位先生真是通情达理。”
苍炎表情一变迅速将贺闲挡在身后，贺闲被他挡得严实，只得歪头笑道：“你的看家本事，也相当精彩。”
青年哈哈一笑：“不知道先生，可是姓贺？”
“正是。”
青年赶忙道：“在下牧璟生，初来贵宝地，没什么盘缠家当，不知可否去您府上借助几天。”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这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暂且当个房租，还请先生收留。”
贺闲歪着头接过那枚晶莹剔透的翠玉，镂空雕纹手感温润，但细看之下并不完整，他又看两眼，笑道：“你若不嫌寒舍狭小，就先委屈住下吧。”
牧璟生极有眼力见儿，得到贺闲同意，忙接过两人手中的米面青菜，抗在自己身上。
苍炎知道贺闲向来聪明谨慎，不会平白收留一个路人，这临边城里也是表面太平，掌柜不是掌柜，客人不是客人，就连一个杂耍卖艺的似乎都有着另外一重身份。
回到小院，厢房留给了牧璟生，简单吃过晚饭，贺闲坐在屋内翻看书生留下的几本诗书，身后那人始终没有动静，他翻过一页，扭头看看：“怎么了？”
苍炎抱着被子有些不情不愿：“给了他我们盖什么。”
贺闲眨眨眼睛：“柜子里面还有一床，你先送去，我来拿。”说着放下书，打开一旁的柜门。
白色麻布将那床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贺闲把被子抱出来放在床上，解开麻布扣子，艳红色的绸缎被面上绣着两只戏水鸳鸯。苍炎回来见贺闲正在铺床，赶忙过去帮忙，这么上等艳丽的被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禁有些疑惑：“长安不是说那书生很穷？怎么会做这么好的被子？”
贺闲解释：“这是囍被，应该是想成亲之后用的，人这一生，婚姻大事只有一次，哪怕再是穷苦，也想体面一些。”
苍炎盯着红艳艳的被子，一时结巴：“那......那......”
“那什么？”
“那我们要盖这床被子吗？”
“当然，你先去擦洗一下，回来休息。”
“可这是人家成亲用的，我们两个.......”
贺闲以为他担心乱用了别人东西，不懂规矩，弯着眼睛拍拍他的头：“无妨，他卖给咱们，就是咱们的东西。”
明月当空，皎皎白光照着院内的一口石砌古井，苍炎打了盆水，将整张脸扎了进去：不对不对，不是因为别人成亲用的被子，而是我和长安又没有成亲怎么可以用......
他猛地抬头，迅速甩甩脸上的水珠：不对，这更不对了!
回到房里长安已经躺在床上，他吹灭油灯躺好，耳边是那人均匀平缓的呼吸，身上是绣着鸳鸯凤蝶的囍被。夜里静悄悄的，擂鼓般的心跳声像是要冲破胸腔，他又慌又乱，隐隐觉得有些不一样了，可又不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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