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镇是个受过诅咒的小镇。自从二十二年前的八月二十开始,每年这一日都会有一个人淹死在河边。说是淹死,其实镇上人都清楚,这只是自欺的借口,那河水太浅,根本淹不死人。
“为何不离开此地?”有一头罕见银发的俊美男人问。
“离开?怎么会不想离开?”五大三粗的汉子瞪眼,他是镇上少数几个敢谈此事的人,“老李家想搬出去,搬的前一天,一场大火将他全家烧死在了屋里,连带得周围几户也遭了殃。齐三儿两口子赶在八月到来前出门避祸,结果再也没能回来……”说到这,汉子拿着酒壶的手开始颤抖,连着灌了几大口烧酒,这才稍稍好些。
“不打离开的主意,那一个单子上的名字还不一定会落到你家,如果打了,全家死绝却是肯定的。”他苦笑,有些迷茫的眼扫了眼四周喧嚷的人流,将声音压得更低些,“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你们来得可不是时候,趁天黑前赶紧离开吧。”汉子说完这一句话,便拎起半空的酒壶到柜台前灌满,然后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去。对于后面传来的道谢声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背影有些萧索。
他一走,问话的银发男人和他的伙伴也起了身,当真依言往镇外走去,不过方向却是淹死过无数人的那条小河。
这一行人正是明昭以及卿溯白三。
自糊里糊涂在卿家定下婚约之后,没过几日,白三便和卿溯离开了竟阳,赶到虎修为卿灏助战。然只是这一来一往的耽搁,卿灏已在阴九幽的辅助下,以雷霆万钧之势荡平了南夷十三岛中的十个,只剩下最后的三个主岛仍在苦苦支撑。
卿灏不和谈,不受降,誓要灭南夷种族。亏得明昭和老烟杆子凭借特殊身份,以妇孺幼子无辜为由,劝得他打消了念头,最终以吞并南夷诸岛,分散其族民纳为辖下百姓收场,免了屠岛惨剧。
由开战到覆灭南夷,整个过程统共只花了四十七日。这一场战争极大地震慑了沿海诸外族,使其在卿灏镇守虎修期间不敢再有丝毫蠢动。
阴九幽在攻下最后一个岛屿当夜便径自驾船离开,没和卿溯他们打照面。
战事毕,卿溯遵循诺言,与白三一起陪同明昭再回白石镇探查红衣女人的事。卿灏杂务缠身,无法同行,而谦儿和老烟杆子自然也留了下来。
子时方至,浓雾倏起,幽怨的吟唱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缥缥缈缈让人难以捉摸。接着雾气翻滚,一袭红衣出现,慢慢往白石镇飘去。
一直隐身于树林中的三人突然悄无声息地蹿出,从三个不同方向包抄,将那红色如水雾化成的人影围住。
红衣女子似乎没料到会有人出现,“飘”动的身影微顿,但只是刹那的光景,便又继续往前,眼看着就要撞上拦在正前面的明昭。
“姑娘,请留步!”明昭笑吟吟地开口,无意让路,一双银眸在夜色中熠熠生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越来越近的女子。然而奇怪的是,那女子脸上仿佛被蒙了一层薄纱一般,朦朦胧胧的,怎么也看不真切。
幽幽的吟唱依旧在继续,如同女子的容貌一样飘忽得难以捉摸。
卿溯见状啧了一声,嘿嘿笑道:“敢情姑娘这是看上咱们家明昭兄了,来来来,报上你的尊姓大名,生辰八字,家中情况,本少来给你保媒!”
那女子恍若不闻,人已飘至明昭近前,一副前方无物的样子。明昭哭笑不得,不得不往后退了两步。
卿溯噗嗤笑了起来,颇有些幸灾乐祸,不过脚下却也跟了上去。
“是不是玉娘?”鲜少说话的白三开了口,一如既往的阴冷,唯有她自己知道,心中有多紧张忐忑。如果不是倒也罢了,是的话,她又该如何是好?
谁也想不到,此言一出,那吟唱之声倏敛,红衣女子停在了原地,身周的雾气开始消散。
白三心口一紧,一瞬间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无法挪动分毫,只能呆呆站在原地,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迷雾中那窈窕的背影。
察觉到她的异常,卿溯眼中不觉露出关切之色。
水雾散尽,与女子面对面的明昭脸上错愕一闪即逝,快得让人抓不住。
“失礼失礼,原来是位公子。”他微微欠身,淡笑道歉。
乍闻此言,白三和卿溯都是一惊,不约而同疾步上前,来到那人正面。
真的是个男子。虽然长发红衣,面容清秀,但喉结突出,胸部平坦,实实在在是个男子。只是脸色青白阴冷,目光木然呆滞,与活人殊异。
一股说不出的巨大失落狠狠砸向白三,那个时候她才知道,是与不是之间的落差竟是这么大。
“不是玉娘……”她颤声低喃,双腿一软,不由踉跄了下。
“三儿!”卿溯大惊,眼疾手快地抱住她,还没来得及询问,那红衣男子突然飘近了他们,一只手抬起,摸向白三。
“你做什么?”卿溯惊怒,踏前一步将白三挡在了身后。
那人并不回答,倒是一旁的明昭看出了点苗头。
“他没恶意。”他说,在确知这传说中的红衣女子其实是个男人的时候,他心中也颇为失望,只是这么多年,经常失望,已成了习惯,也就没什么了。
“没恶意也不能乱摸我家三儿!”看着对方执意伸着的手,卿溯不高兴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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