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默默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待门帘轻轻放下,黛玉只觉这薄薄一扇帘子,却像是隔了两个世界。
悄悄拭去眼角的残泪,黛玉冲门口站立的二人微微颌首,转身告辞离去。孰料身后有人出声叫住,回头一看,是司徒文,英挺的面庞上此刻尽显腼腆,却仍执着问起一人:“林姑娘,那位,紫鹃姑娘,现今安好么?”
黛玉忽忆起那年和水溶在街边偶遇,水溶救自己于马蹄之下,而救紫鹃的那位,便是这司徒文了。当日自己便觉察他对紫鹃有意,本还想着回去问问紫鹃,怎么后来便忘了此事呢?
黛玉于是对他淡淡一笑,道:“她很好,多谢挂心。”见他欲言又止的神态,眼内满是澄净的期许,黛玉有些感怀,既是寒之的膀臂,人品毋容置疑,兴许,紫鹃已遇到她的良缘了。
那司徒文不敢问及太多,担心唐突佳人,却又不甘放弃这个机会,正犹豫间,却听黛玉对他说了一句:“若想见她,可去红楼绣庄。”说罢转身下楼去了。
司徒文心中一片欣喜,如同听见天籁之音,连忙冲楼下抱拳道:“多谢姑娘成全。”却不知帘内的王爷目光黯淡:她竟对别人都这般用心,独独对自己……真个是如她所说:相见怎如不见,有情还是似无情。
黛玉在柜台前问小二拿了几盒糕点,提上了门口的马车。一进去,紫鹃迎上前来,道:“姑娘受累了。”眼里却满是询问关切之意。
黛玉冲她摆摆手,在软榻上坐下,忍不住掀开窗帘,正迎上楼上窗前他的复杂目光。黛玉垂下眼帘,手轻轻地放了下来,只觉身心皆是疲惫不已。
宝玉伸手过来握住黛玉的手,轻声说道:“累了么?你看你的手这样冰凉。”说话时,已将她的手捂在掌心,一片温热蔓延开来。
黛玉闭起眼睛,心中想道:这就是捧在掌心的爱意罢。
车马辚辚,碾冰断玉。马车渐渐行至郊外,远处白雪皑皑,广阔一片,似是望不到归途。
山庄门口,鸳鸯琥珀搀扶着贾母在风中伫立张望,寒风强劲,将贾母满头华发吹得纷乱。雪光映照,贾母面上渐渐呈现悦然之色,那渐渐行来的一行车马,不是他们是谁!
林忠马车一停,黛玉连忙跳了下来,宝玉贾环也随之跃下,一见贾母,均是悲喜交加。不及宝玉贾环启口问候,贾母一把将他们揽到怀内,五味陈杂之下已是老泪纵横。
后面车内众人也一一下了车,见到贾母,纷纷行跪拜之礼。
贾政贾琏也在贾母身侧,眼见偌大贾府,如今只剩这零星几人,不免心中悲痛不已。贾琏眼瞧果真不见凤姐身影,想来已是入了大狱,更是悲从中来,痛哭失声。
一时山庄前喧哗一片。喜悦者有之,悲痛者有之,感叹者有之,伤怀者有之。黛玉不忍贾母太过悲伤,上前扶了贾母,说道:“如今好歹是家人团聚,也是团圆之喜。这里风大,咱们都回屋里说话罢。”
老太太点头道:“玉儿说的很是,都回屋罢。”转眼又看见刘姥姥正搀着王夫人站在一边,那王夫人痴痴呆呆,只好奇四处打量,面露好奇之色。贾母心中一叹,对刘姥姥道:“真是患难见真情。老亲家,难为你如此有情有义。”
刘姥姥道:“老太太莫要这般说。想当初我和女儿去金陵王家走动,二太太当年还是他们家的二小姐,待我们很是和气,怜贫恤老,舍米舍钱。如今她落了难,我也帮不了什么忙,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罢。”
贾母朝王夫人深深一望,终是叹道:“她倒也算结了善缘了。”
一行人随贾母进了屋,紫鹃先带众人一一安置住处,唯有黛玉、湘云、宝玉、贾环几人聚在贾母房中,一时又叙离情,又诉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唏嘘不已。
贾环问起黛玉:“林姐姐,这庄子是你的么?”
黛玉说道:“这是我父亲当年置办的,为的是我在京城也有一个安居之地。”
贾环点头道:“若非姐姐尽心安置,我们就算得以出来,今后也无以为家。”
黛玉担心他心中对探春有怨,便道:“你不知道,你姐姐出了很多力,不然,我哪能这般堂而皇之地接了你们来呢?我已同她通了信了,她过两日就来看你们。”
贾环微微笑道:“林姐姐,你把我想得太不明事理了。我姐姐的难处,我懂。”
黛玉心中一动,脸上泛起笑意:“这才是呢。”
宝玉便是一叹,望着黛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说出口。
贾母叹道:“你们是该谢你们这个有情有义的姐妹。我老婆子能安享晚年,真多亏有了这个一个乖孙女哟!”说着搂着黛玉,摩搓不住,眼内满是爱怜和感怀。
湘云幽幽说道:“何尝不是呢。”眼望着窗外飞雪纷纷,思绪又远远飞走,神色飘忽渺茫。
宝玉见她这幅模样,看了一眼黛玉,悄悄问道:“云妹妹怎么——”
黛玉对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待会再提,宝玉于是噤声不语,心中倒也了然。
贾母问起李纨母子,黛玉说道:“我们去看了她们两次,日子倒还过得去,只是似乎不愿与我们相见。”
雪雁正端了茶盘进来,闻听此事便忍不住插了句嘴:“大奶奶在园子里时是个出了名的贤德人,可府上落难时,她却狠心不闻不问。姑娘去看望她,她竟是那般爱理不理的神态,真是气煞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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